「你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溫…溫斐他，從來沒跟你說過嗎？」

餐館裡，黎粒眨巴著精心畫過的卡姿蘭大眼睛望著他，看上去楚楚動人。

「沒有。」辛明辰定定地說，收起了剛才的震驚，又恢復了以往的淡定，「我跟他並沒有這麼熟。」

「這樣啊。」黎粒看上去很高興，因為最近風言風語的，說辛明辰好像和溫斐私下有什麼交情，令她有些不是滋味兒，還想找個機會好好問問他；而現在本人主動表態了，她的疑慮自然也就消了一半。

「你剛才說的『他是你們弟弟』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嗯。」

辛明辰愣了一下，「說來聽聽。」

黎粒笑了一下，「你真的想聽？我覺得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我想多了解你一些。」辛明辰認真地說，「但是如果真的不方便，那就當我沒問。」

「別生氣啊。這些家事確實不太好向旁人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

「嗯。」

「溫斐的母親，是一個很漂亮的阿姨。你見過她嗎？」

「沒有。」

「有機會你應該見見她。」黎粒頓了頓，「她應該非常有魅力吧，不然我爸爸也不會為了她和我媽媽分開。」

「…這麼說他母親是你父親的情人？」辛明辰越聽越皺起眉，「然後呢。」

「然後，他和他母親就光明正大地搬進了我們家。但是溫斐只住了幾個月，然後就獨自搬出去了。」

「他為什麼搬出去？「

「這我就不太清楚啦，也許是一下子換了環境，不太習慣吧。「

「那他後來搬到哪裡去了？」

「嗯…你好像很關心他呢，難道你喜歡他？」

「…你在開玩笑。」

黎粒捂著嘴應景地笑起來，「是啊。不過我說了這麼多，你好像只關心他的事，所以我才這麼問的。難道不是嗎？」

「我為什麼會喜歡他？」辛明辰輕輕地提了提嘴角，很認真地問：「他有什麼吸引我的地方嗎？」

「好啦，我只是開玩笑的。不提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我不太喜歡談論家裡的事。」

「好，那我們就不提了。」

……

辛明辰說完，靜靜等了幾秒，然而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對方好像沒有聽懂他的問題，只是自顧自站起身來，經過他，走到琴房另一頭的角落，將一把有些積塵的吉他抱了起來。

「你更喜歡哪個，吉他還是鋼琴？」溫斐把吉他拿過來，在沙發上坐下，調整好姿勢，順便試了下音。

「…你又想幹什麼。」辛明辰無語地盯著他，「你到底會多少樂器？」

「也就那麼幾樣。」溫斐頓了頓，然後抬起頭，認真地說，「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想請你幫我補課。」

「…為什麼？」

「我之前休了半年學，所以進度落下很多。」

「不是…我是問你，我為什麼要憑白幫你補課？」

「不是免費的，你可以開課酬，只要我付得起都可以。」

辛明辰歪了歪頭，「你在逗我嗎，你覺得我缺錢？」

「不是缺錢的問題，但是沒有人會嫌錢多，不是嗎。」溫斐把吉他抱在懷裡，沖他溫和地笑笑，「考慮一下嗎，學霸？」

辛明辰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表情前所未有地複雜，活像在看一個思維跳脫的傻子，「我，幫你補課？」他指著自己重複了一遍，「所以你今天叫我來，就是為了讓我幫你補課？」

溫斐睜大眼睛看著眼前表情逐漸僵化的人，對方似乎已經堅信自己被當成了工具人，果真是氣得可以。

「…笑什麼笑。」辛明辰眯起眼盯著面前抱著吉他笑個不停的人。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小子笑成這蠢樣。

「不行就算了。」溫斐重新調整好姿勢，熟練地琴弦上彈撥了幾下，「忘了我剛才說的。今天叫你來，就是單純想讓你陪我練琴。聽過Love is Gone嗎？」

「…沒有。」

「那我彈給你聽。」

溫斐低下頭，輕嘆了口氣，接著開始彈起來；吉他特有的音色相比鋼琴更加隨性，也更接地氣，他清了清嗓子，開口唱起來：

「Don』t go tonight, stay here one more time, remind me what it』s like, and let』s fall in love one more time, I need you now by my side.」

他邊彈奏邊望著辛明辰：「It tear$ me when you turn me down. I』m begging please, just stick around. I』m sorry, don』t lea∀e me, I want you here with me. I know that your love is gone…」

……

溫斐的聲音尤其清澈柔和，就像鋼琴本身的音色那樣透亮，在這陽光被削弱的室內的午後，和這耐人尋味的景色本身一起，在辛明辰的腦海里拋下了影子——這也是他很久以後回憶起來才深刻地意識到，他對對方的記憶有多深，那天下午給他的印象就有多深。包括後來發生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許多年後回想起來，永遠都不是第一個呈現他腦子裡的。

如果記憶可以被改寫，那麼這一段他一定會保留。也許到目前為止的一切都可以一塵不變。

空白。空白。

……

「這兒？」溫斐抬起頭，遲疑地抬手指了指已經打烊的店面，「怎麼辦，辛少爺，關門了。」

「…不要這麼叫我。」辛明辰皺起眉斜視他，「我怎麼知道它這麼早關門。」他邊說邊看了眼手機，「還不都是你，彈個破琴彈得跟催眠曲一樣，害得我都睡著了。」

「呃，好像是我彈完了很久你才，睡著的。」

「...所以還不都是你害的。」

辛明辰說完又揉了揉頸椎，這麼一提好像他媽的更痛了；下午在琴房，他不知怎麼的突然困得要死，於是就在沙發上睡過去了，醒來後發現這小子就坐在琴凳上靜靜地看著他，盯得他一陣惡寒，瞬間每個毛孔都清醒了。

…要是這傢伙真的看著他睡了一下午就見鬼了。辛明辰邊想邊毛骨悚然地掉頭往另一家他熟悉的夜宵店走去。他有流口水嗎？…應該沒吧。長這麼大，他都不知道自己睡姿如何，會不會說夢話。

「你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溫斐故意沒有提「睡覺」二字，含糊指代了下午發生的事，「我從以前就聽說你私下脾氣不太好，看樣子好像是真的。」

「…你故意找打是不是？」辛明辰停下來瞪著他，無奈這小子長了一張典型的無辜小白花臉，讓人看著就有些提不起氣來，這麼一來就他媽更鬱悶了。

正好這時有一輛車開過來，喇叭一鳴，辛明辰便眼疾手快地順勢將對方拉了過來，「…還是找死？」

溫斐兀地瞪大眼睛，明顯被這動作嚇了一跳，等車疾速開過去之後，才很輕地嘆了口氣，「我知道，我不說話，行了吧？」

「……」辛明辰動了動嘴唇，才發現自己的手就這麼大喇喇地放在他的後腰上，不由地縮了縮。他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香味，是水果香嗎？好像還混了點花香，媽的一個男的把自己搞得這麼香幹嘛，難道他是故意的？

「最好是這樣。」他板著臉警告道，「不要再試圖惹我生氣，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