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是控制生物性狀的遺傳物質的功能單位和結構單位，是有遺傳效應的DNAIII片段。」

「基因在染色體上呈間斷的直線排列…」

周六下午的課總是令人昏昏欲睡，特別是一想起再過幾分鐘就能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前排的人就這麼幹巴巴地坐著，假裝魂還沒飛遠，而後排的人就拿前排的人當天然屏障。

辛明辰把這一章的內容都翻了一遍，該劃的都劃了，覺得沒啥可看之後，然後翻開習題集開始看例題。

「你們班班代是誰？起立！」那戴著眼鏡的胖女老師向來不喜歡學生在她的課上開小差，哪怕成績再好也不行，這分明是對她權威的挑戰。

前排後排的人都紛紛轉過頭來看他，全班的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在他身上，有仰慕的，當然也有戲謔的。

「哦，是你？那剛好，我剛才講了轉錄的過程，請你不看書地再重複一遍。」

「……「被點到名的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來，清了清喉嚨，想了想，然後聲線沉穩地開口道：「轉錄就是在細胞核內進行的，指以DNA的一條鏈為模板，合成RNA的過程；翻譯則是在細胞質中進行的，以信使RNA為模板，合成具有一定氨基酸順序蛋白質的過程。」響亮，準確，幾乎一字不差。

「我只問你轉錄的過程，沒問你別的，不要答非所問。」生物老師抬了抬眼鏡，像是在為自己找台階下，「大家上課注意認真聽講。坐下吧。」

「她在殺雞儆猴吧？」顧闌悄悄地對他說，「別擔心，這下你在我們班的形象更加高大了，大雞仔。」

「……」辛明辰翻了個白眼，重新提起筆，想繼續做題，又突然想起什麼，於是偷偷地拿出手機，點開搜索引擎，想了想，輸入「同性戀的成因」。確認搜索。

頁面跳轉找到約3460000個結果。他點擊其中一個回答進入，只見上面寫道：「引起同性戀的原因至今尚無定論，一般認為與以下因素有關：…」

「一、遺傳因素，即生物學因素；二、兒童角色錯亂，倘若兒童時期與同性接觸過多從而對同性X為產生認可，則會引發角色認同混亂…」

他頓了頓，繼續往下看，「三、退化或固著，從性心理髮育的階段看，同性的G交行為，是退化或固著於肛戀時期的結果…」

「你又在看什麼？」顧闌把頭伸過來張望著，「給我看看。」

「沒什麼。」辛明辰及時地把手機關了，「聽你的課吧。」

「切。反正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麼？」

「你剛搜的東西。」

「我搜了什麼？」

「還能什麼，不就是男生都會搜的東西嗎？你懂的。」

「…上你的課吧。」

「難道不是嗎？」

「……」辛明辰懶得接話，只是用筆敲著課本，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接著，他注意到手機熒幕亮了一下，是一條新的簡訊。

「放學後一起去市中心那邊嗎？「

黎粒發的消息。

辛明辰皺了皺眉，接著快速輸入道：「我下午有事，不好意思。「

「什麼事啊，不能帶我一起嗎？」

「家裡的事，比較急。」他想了想，回道，「下次再約吧。」

「好，接下來大家來看一下這道例題…「生物老師在上面重重地敲黑板，「注意看清楚題目：起始密碼子AUG和GUG除了分別決定甲硫氨酸和纈氨酸外，還是…」

下課ring聲響後，大家都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辛明辰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把能做的作業都寫了，等到值日生也走的時候，才動身開始收拾東西。

他背著包下樓梯，走到樓下，一路往綜合樓的那個方向走去，但故意中途走了好幾個彎路。此時校園裡已經沒什麼人了，廣播里放著一些爛大街的鋼琴曲，昏昏催人慾睡；他就這樣來回走了很久，然後看了眼手機，覺得到時候了，才決定走進那棟大樓。

一進門，他就隱約聽到了琴聲，於是便跟著琴聲往上走，每走一步數一步，等到數到兩百步的時候，剛好走到了琴房面前。

他頓了頓，沒有立刻推門進去，而是透過虛掩的門縫往裡看。他知道這門是專門為他留的，和第一次怒氣沖沖的狀態不同，他現在很冷靜，冷靜到居然忘了應該怎樣進門比較合適。

辛明辰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決定直接推門進去算了，於是他就這樣走了進去，接著隨手把門帶上。

溫斐還在顧自彈奏，背對著他，但他一定知道是他來了。他彈琴的姿勢很優雅，而今天意外沒有穿校服外套，而是穿了一件黑色的衛衣，手指在琴鍵上輕快地跳躍，非常專註也非常曼妙。

辛明辰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然後走到他身後，認真地看著對方練琴。這一次和當天晚上雨聲大噪那會兒的氛圍截然不同，雖然屋內沒有開燈，光線昏暗，但是窗子開著，外面風和日麗，陽光透過被吹動的簾幕照射進來，產生了一種蟄居般的舒適感。

而眼前的人，也不像他們前幾次見面時候的樣子——完全沒有一點狼狽之相，就好像那完全是兩個人，現在坐在他面前的，是另一個沒有遭遇過任何壞事的，渾然天成的優美化身。

「有進步。」一曲結束後，唯一的聽眾評論道。對於不太擅長誇讚的人來說，這已經算得上是讚美了。

「謝謝。可能是今天天氣比較好的關係。」溫斐轉過身來，沖他笑笑。

「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

「因為天氣好，所以彈曲子的心情也會變好。」

「居然把心情和演奏水準放在一起，真是沒水準。」

「…嗯，說得也是。看來我還需要多練習。」

辛明辰搖搖頭，裝作漫不經心地翻了個白目，「你找我來到底什麼事？」

「我以為是你有問題要當面問我。「溫斐坐在琴凳上，抬起頭看著他，」先不說這個，上次你還沒試呢，確定今天也不試嗎。「

辛明辰看了他一眼，聳肩表示可以。然後兩人很默契地換了位置。溫斐站到他身邊，也沒有問「彈什麼「，就只是靜靜等著。

辛明辰先試了一下音，覺得沒什麼問題後，便上手彈起來。

力度剛開始很輕柔，像是黑暗中的低語，緊接著，節奏和逐漸開始快起來，再放緩，再緩，直到回歸最初的樣子，於是又開始新一輪的周而復始。

他彈得頗為流暢，指法也相當講究，倘若說沒有幾年的功底，恐怕誰都不會相信的。

時間彷彿靜止了幾分鐘，在這期間，唯一流動的只有琴聲和被風吹動的簾幕。等到琴聲逐漸停止後，彈琴的人做了個收尾的動作。

「彈得真的很不錯。」溫斐說這話的時候喉嚨里壓住了笑聲，「肖邦的降B小調夜曲，只是和你的性格不太符。我以為你會彈，比如…像莫扎特那種。」

「不要覺得你很了解我行嗎。」辛明辰看上去也沒有不開心，只是沒有表現出情緒，「我更喜歡肖邦，因為很安靜。」

「你也從小練琴？」溫斐在沙發上坐下，緊挨著剛在他放書包的位置。

「我母親是音樂教授。」辛明辰轉過身，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對視著。這是他們第一次談論關於家庭的事。「我從四歲就開始學琴。」他接著說，「不過小時候並不喜歡，感覺在被迫做一件事，但是還是堅持彈了十多年。而我爸是那種脾氣很暴躁的人，每次練琴超過一個小時吵到他休息就會挨揍，不過從幾年前開始他就不太揍我了，因為我比他高了半個頭，他要揍我就必須先站找把椅子站上。」他邊說邊看了眼溫斐，笑意還沒抵達眼底，就把剛開始的輕鬆氣氛硬生生打住：「好笑嗎？既然，我都說了我的事，那你是不是也該跟我說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