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還是沉默。

一般來說，沉默就是默認，只是當事人還在猶豫究竟該怎麼陳述這個事實聽上去會比較委婉。

「什麼時候的事？」辛明辰決定繼續追問下去。

溫斐看著他，頓了頓，「我休學以前。「

「發生了什麼？「

「…我不希望你知道。「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

這個話題繼續沒有任何意義。實際上，辛明辰也知道自己越界了，但是他控制不住，就好像一道題解不出來他可能會難受得整宿睡不著一樣。只是憑什麼，明明是這傢伙先來招惹他的，現在卻反過來搞得他像個追蹤狂。

「我把你當朋友。「溫斐說，」你呢？「

辛明辰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等他們吃完的時候，餐館也差不多打烊了。

辛明辰結完賬從店裡出來，溫斐就坐在店外的長椅上等他。

他走過去，走到長椅邊上坐下，然後掏出一支煙，點上。

「要嗎？「他把手中的煙遞給對方，溫斐猶豫著接過來，抽了一口，不出所料地嗆了一下，然後皺著眉把煙還給他。

「我以為你這種人是不會抽煙的。「

「你覺得我是哪種人？「辛明辰問。

「模範生，不抽煙不喝酒不早戀的那種。」溫斐頓了頓，因為被「褒揚」的人突然笑起來，「…現在我知道了。」

「模範生…」辛明辰笑得停不下來，因為笑得太厲害而突然倒在溫斐肩上，渾身顫抖個不停，活像抽風了似的。

溫斐沒說話，只是猶豫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不知為什麼，他好像特別能理解他的心情，無師自通。

辛明辰笑夠了，還是靠在他肩上沒動。他們挨得很近，頭幾乎靠在一起。溫斐聞到對方呼吸里沉重的煙味，離他越來越近，彷彿就是直直飄進他的嘴裡。

辛明辰抬起頭看著他，手裡剩下的半支煙在空中獨自冒著白煙，昏暗的路燈把他的臉映襯得較往常更加輪廓分明；他湊得這樣近，彷彿下一秒就會湊過來，按照姿勢預設的軌跡，將嘴唇貼上他的，然後，他們就會像那次在賓館裡那樣接吻。

如果上一次是他違背他的意願強行這麼做的，那麼這一次，誰好像都沒有退縮的意思。

氣息愈發濃烈。辛明辰垂眸盯著對方的嘴唇，感覺心跳得厲害，甚至他也能聽到他的心跳擲地有聲。

再靠近一點。

他們幾乎同時閉上眼睛，至少那一刻放棄了心裡的抵抗，包括這段時間以來的迷茫和糾結，在那一瞬間通通退居幕後。

而就在這個時候，口袋裡的手機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

「……「

兩人又被猛地震回現實，把臉縮了回來。

「…喂，是我。「辛明辰很輕地嘆了口氣，邊接起電話邊站起身來，接著走到一邊，「我在外面，有什麼事嗎？」

溫斐坐在原地靜靜地聽著，同時用手重重地揉了揉眼睛。

「你在哪兒？」電話那頭傳來清脆的女聲，「我剛才打電話都沒人接。」

「我…剛把手機落在學校了，才回去拿的。」辛明辰耐著性子回道；事實上，是他下午故意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好吧。你現在一個人嗎？」

「…嗯。」他回頭用餘光看了一眼坐在長椅上的人，「我馬上就回家了，回去再聊吧。嗯。」

「你『姐』。」掛下電話後，辛明辰沖一聲不吭的人吐槽道，「你跟她熟嗎？」

溫斐搖搖頭。

「算了。」辛明辰也跟著搖搖頭，「走吧，我送你回去。你住哪兒？」

「…我自己回去就行。」

「別廢話，走吧。」他把煙頭掐滅，扔進垃圾桶，然後背起書包一頭扎進黑夜裡。

「……」溫斐趕緊追上去，「等等我。」

辛明辰在前面一言不發地走著，彷彿是在故意想把剛才發生的事甩在身後。剛才發生了什麼？他想，他在做什麼，是不是跟這小子呆久了腦子也會變得不好使？

溫斐走在他身側偏後的位置，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偷偷地看了眼辛明辰，發現他只是直視著前方，面無表情，就像平時在學校里見到的那樣有距離感。

他們在路口攔下一輛計程車，上了車後，辛明辰卻沒有直接告訴司機自己的地址，而是看著溫斐，示意他先說。

「…花瑞路，221號。」

「好的。」

「你一個人住？」對方突然問。

「嗯。」

「下周末上午可以嗎。」

「…什麼？」

「你不是要我幫你補習嗎？」

「……」溫斐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真的？」

「假的。」辛明辰用最快的速度瞥了他一眼，又慌忙把目光移開，「白痴嗎你，我都說了時間，當然是真的。」

「…我只是沒想到你真的會答應。」

辛明辰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才自言自語似的地回道：「…我他媽也沒想到。」

「下周末上午是嗎？」溫斐又不確定地問了一遍，像是怕他突然反悔，「你想去哪兒？」

「你家啊。家教不去家教那還能叫家教嗎？」

「……」溫斐先是一愣，接著伸手蓋住臉，忍不住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辛明辰必須強忍著才維持住那副嚴肅的樣子。

「沒什麼。」溫斐把手從臉上移開，臉上已然恢復了平靜，「…謝謝。」他很認真地說。

氣氛就這樣終於變得輕鬆了一些。

車開了大約二十分鐘，最後停在一棟公寓樓下。溫斐背著書包下了車，辛明辰放下車窗，坐在車裡目送他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什麼。

「師傅，去盛世春園。」

「好嘞。」

車又重啟啟動了。

他把背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細細回憶著今天發生的事，還有之前的，總覺得一切有些不太真實，自從那次遇到溫斐開始，一切都變樣了，變得不太像他原有的生活。

此時，手機熒幕又亮了一下，是黎粒發的簡訊，問他是不是已經到家了。辛明辰皺了皺眉，手指在輸入框里停留了片刻，最後還是決定退出界面。

他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