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給四皇子殿下一天的時間準備，明天早上，我會送他去港口見你們。」

話音一落，楊瑞就笑著站起了身。

街上漸漸傳來了開店營業的聲音，靠麵包鋪子維生的他，自然也必須抓緊時間了。早上的準備工作差不多都耽擱了，得趕緊補起來才行。

「你們先聊著，我就失陪了，還得準備著開店……」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楊瑞甚至等不到把話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他依舊不敢去看盧卡斯的臉，不能想像男人臉上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他食言了，前不久他還信誓旦旦地作出了保證。

有那麼一瞬間，楊瑞甚至還期待著盧卡斯就能夠駁回他的話，能夠起身來追他。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總是會忍不住奢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而作為當事人的盧卡斯，對於自己被「安排」的這件事，並沒有作出任何反應。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裡，一雙眼淡漠地看著楊瑞坐過的椅子。

也許是得到了楊瑞的承諾，也許是知道盧卡斯的脾氣向來如此，米拉和他的隨從終於起了身，又寒暄了幾句，就離開了。

對於米拉來說，只要能帶盧卡斯回帝都，就不愁沒有相處的時間。

他們走後，盧卡斯才慢慢起身走向廚房，掀開掛在門框上的布簾子，看見了在工作台前忙碌的楊瑞。

想起楊瑞剛才的話，胸口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樣。可他沒法開口詢問，問楊瑞是什麼意思。因為他不傻，他都聽清楚了。

楊瑞要送他走了。

一雙手不自覺捏成了拳頭，可在看見楊瑞平靜的表情時，無力地鬆開了。

盧卡斯顧自走到楊瑞身邊，什麼話也不說，像往常那樣幫他整理麵糰。

這些麵糰使用機器揉打出來的，比平常的麵糰更加柔軟細膩一些，做出來的組織應該也會更好看。

昨天晚上，楊瑞還笑著跟他說，有了揉面機，他們就不用每天都這麼辛苦了，說不定還能找機會親自去蜜晶礦洞去看看。

「楊瑞。」盧卡斯還是忍不住開口喚了一聲，抬眼望向身旁的人，只是看見了一張專註於工作的臉。

房間里沒有任何迴音，他和米拉一樣，沒有得到任何答覆。

楊瑞只是顧自揉著麵糰，把每個分好的麵糰搓圓醒發，強行裝作什麼聲音都沒有聽見一樣。

只是這熟悉的低沉聲音都在耳畔響起：「楊瑞。」

這依舊是他熟悉的盧卡斯，平穩的聲音，利落的收尾，讓他忍不住回想起這個人每一次呼喚他的姓名。

在這世界，只有盧卡斯會喊他楊瑞。

「嗯……」鼻尖一陣酸楚，楊瑞最後還是忍不住應了一聲。

「你為什麼不肯看我一眼？」盧卡斯放慢了語速，像是為之感到無奈一般，開口詢問道。

楊瑞笑著抿了抿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所有的心裡話，所有的情感都被堵在了胸口。一想到那個像精靈一般的米拉，這些東西就只能全部吞咽進肚銷毀於心。

「米拉看上去很好……」最後的最後，楊瑞只能找到這麼一句話用來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

只是在他心中，並不是因為米拉的好，只是人家名正言順，米拉才是盧卡斯真正的伴侶。

「我不在乎。」就像是再跟楊瑞賭氣的孩子一般，盧卡斯第一次說出了這種話。光是看著楊瑞臉上的笑容，他就難受地喘不過氣來。

「你要在乎才行，米拉可是你的……可是你的未婚妻。」楊瑞終於笑著把整句話說完整了，未婚妻這三字，讓他如噎在喉。

「那你呢？」和盧卡斯預想中的一模一樣，這就是楊瑞的意思，四皇子的未婚妻，自然是帝國皇帝允下的婚約。只是心裡還在僥倖，所以不自覺就這麼問出了口。

「我什麼呀？」楊瑞整理完了檯面上的麵糰，一時間突然空閑了下來，他只能木楞地站在原地，稍稍側過身，免得讓盧卡斯看見他狼狽的模樣。

語氣輕鬆，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

只是盧卡斯一聽就明白了，這都是楊瑞裝出來的。楊瑞不喜歡撒謊，也不善於偽裝，今天他竟然全部見識到了。

「楊瑞，皇帝許下的婚約，真的是我本人的意願嗎，你想過嗎？」看著楊瑞的身影，盧卡斯有些憤憤地低下了頭。

這個問題，在他聽說未婚妻三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

他是帝國的皇子，所有的行為都牽扯著帝國的利益，不管是受寵也好，惹人厭棄也罷，皇子的婚約，絕對是有益於帝國的。

米拉身上的服飾質地、做工，都不是一般地方能夠見到的。就連那個追愛噱頭的浮鯨號二副，穿的也只不過是其中的零星半點罷了。

這樣穿著的一個男人，出身怎麼可能普通。

他看過帝國四皇子盧卡斯蒂安的資料，上面對於皇子的母親隻字未提，就像是被故意略去了一樣。

不難想像，他的母親絕不是皇親貴族。所以為了維護皇室的顏面，才故意隱瞞了其中的信息。

如此一來，沒有背景厚實的母家，作為皇子的他，絕不可能得到皇帝的青睞。至少，皇位最後絕不會落在他的手裡。

他的婚約者是男性，不可能留下正統後嗣，又一次印證了他之前的想法。

盧卡斯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浮鯨號上醒來的，是那位船長救了他一命，這也是當時他沒有阻止那筆交易的另外一個原因。

在船長的透露下，盧卡斯也知道自己失憶的原因——過期解毒劑的副作用。

凡卡星遠離帝都，身中劇毒地出現在運輸物資的飛船上，絕對不是偶然。

雖然沒有找回曾經的記憶，可盧卡斯也有很大的把握認定，帝都里有人要置他於死地。

這些話，只是他從來沒有告訴楊瑞罷了。

「但是米拉看你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楊瑞訕訕地笑了笑，還在為自己做最後的辯解。

盧卡斯往前走了一步，就像被楊瑞撿回家那天一樣，拉住了他的衣角，有些無力地低聲問道：「那我看你的眼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