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積雪已被清理，江子俞一襲黑色錦衣，長身玉立，站在光禿禿的玉蘭樹下。當年老侯爺就是被凶蟲嗜血黑蟻咬傷而去世，否則憑江子俞在雲谷二十年學醫所得，治療他爹的風寒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身後傳來極輕微的異響，小侯爺身邊最神出鬼沒的侍從當屬雲哲。

「去查。」

「是。」

雲哲勾上樹枝，翻了個身，去了。

三日後，舒璟從藥池裡趴出來，換上一套幹凈的衣服，在銅鏡前甫一亮相，倒先把自己唬了一驚，銅鏡里映出一張縱慾過度的臉，唇色青淡，眼下烏青，滿臉污垢，十足的病死鬼，還是那種得花柳病好不了的病死鬼。

舒璟愣怔片刻，很快釋然，病死鬼就病死鬼吧，總歸是撿了一條命回來，他理理衣服上的褶皺，氣定神閑地找江神醫去了。

服了三日活血化淤固本培元的藥，走起路來飄飄欲仙，神醫果然是神醫，能從閻王殿搶人。

畢竟是身受重傷的人，經不起三兩下的蹦躂，舒璟剛過了游廊感嘆王府真大時腿一軟就要跌進廊下的花池子里，還沒回過神來腰上立刻多了一隻手，輕輕一拽，舒璟撞在游廊的柱子上，四肢痛得跟裂開了似的。

江子俞狹長的眼睛微微一眯，看著地上痛得只吸氣的人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多謝小侯爺，又救了小人一命。」舒璟緩了緩，咧開嘴笑道，「小人無以為報，但小人自小讀聖賢書長大，懂得知恩圖報，不如，不如，讓小人留在這裡幫侯爺打打雜回報侯爺的恩德，侯爺意下如何？」

江子俞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在舒璟身上打量了一圈，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失憶了麼？怎麼記得自小讀聖賢書？」

咳！

舒璟嗆了一聲，幹笑道，「古人三歲讀書，讀的不是聖賢書？莫非還讀什麼其他？」

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讓江子俞蹙起眉頭，他不接話，轉而說了其他，「你臟腑受損，筋骨全斷，以常人來說，活不過半月。」就當不是常人，也絕無可能這麼快下地行走。後半句話江子俞隱了去。

舒璟聞言，默默低下頭去。暗自疑惑腑臟都受損了還能喘氣，是不是迴光返照？

江子俞以為他怕死，不禁冷笑。

卻見舒璟可憐兮兮道，「那就讓我留在府里打半個月的雜吧。餵豬餵雞餵鴨都行。」

江子俞神情一滯，揉揉眉心，不想再與這人多說一句話，走了兩步，衣角被人扯住，「小人還有話沒說完。」

江子俞眉心跳了兩下，道，「不打緊的話就不必說了。」

「打緊的，打緊的，很打緊的。」

「說！」

「神醫真好看。還善良。」他說的是大實話，放眼整個京城，江子俞的確是獨一無二的好看。只是善良，他順嘴扯的。

神醫俊朗無雙的臉黑到了底。

一個下午，舒璟跟在江神醫身旁忙前忙後，端茶送水，神醫對他視若無睹，熬到傍晚終於面色煞白仰倒在地，於是再次被丟進藥池裡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