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細長的銀針被小侯爺來回摩挲，半響，小侯爺往書案上猛地一拍，震落窗外屋檐下的一根冰凌，他對雲霰道，「拖進藥池裡。」

雲霰猶豫，「在雪裡好幾個時辰了，怕已經沒用了。」

小侯爺細長的眼睛眯起，往雲霰看去。

雲霰通身一寒，打了個哆嗦，瞬間跑沒影了。

藥池白霧裊裊婷婷，迴旋纏繞像一張網，網下的人逃無可逃。

小侯爺施針時舒璟的胸膛隱約再次出現血色圖騰，這回圖騰跌進小侯爺眼裡，揮之不去。

舒璟因疼痛發出細微的呻1吟，藥力發作，後脊背很快泛起薄紅。

清晨的光悄悄從棱形雕花窗戶漏進來，爬到舒璟的發梢。

「我再問一次，你是誰？你接近我意欲何為？」江子俞的聲音依舊冷，冷得不帶半點人氣。

舒璟強撐意識，心中苦笑，分明是他撿的自己，自己何曾主動接近過他？何況他還是撿了扔，扔了撿，跟玩似的。

「意欲……意欲……意欲回去。」他答得幹脆。舒璟當然想回去，回去繼續撿破爛，哪怕活得如同草芥，乞丐的命也是命。

只是江子俞聽不懂，他眸子里褪去剛剛救人時的平靜，一股陰狠的勁兒騰騰冒起。

「回哪兒去？回謫仙樓？」

謫仙樓？憑白無故冒出個謫仙樓來，舒璟靠在池壁邊上緩緩喘氣，京城這位高冷的神醫肯施援手卻又對他充滿戒心，真是有趣。

「神醫妙手天成，既能治好小人的身體，不妨把小人的腦子也治一治，等小人想起過去的一切就告訴你。」

江子俞嗤笑，「誰說我會治好你？」說罷一隻手單刀直入往他身下探去。

舒璟的神情瞬間古怪起來，江子俞探在他腿根間的手時輕時重。

「你脈象散亂無根，先前施針堪堪保住性命，若是此刻在我手下瀉一回，日後怕是會……」

江子俞用口型說了兩個字。

舒璟勉力抬頭，眼尾微微泛紅，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將身體前挪，那張蒼白的臉幾乎要貼到江子俞的鼻尖。

「小侯爺長得真美，不知娶妻沒？」

江子俞手腕一頓，黑色眸子如一灣寒潭，「我這後院死了不少人，有男的，也有女的，你猜我娶妻沒？」

「我，猜不到。」舒璟笑了，「小侯爺，你確定你要繼續？」

江子俞神情一僵，眼睛眯起，盯著眼前的人。

舒璟一截如珠玉蒼白的手伸出藥池，指了指油燈下的冊子，聲音綿綿，「勞煩小侯爺把那冊子拿來，小人要看看裡面的姿勢，是跪著舒服，還是趴著舒服，死前需得盡興一回才好。」

江子俞倏然推開舒璟，面色跟抹了鍋灰似的，什麼話都沒有出了藥池。

舒璟笑得開心， 京城小侯爺，江子俞，無欲無求、冷麵冷心、冷血無情。方才這人的表現似乎與府里下人們口中的有點不一樣。 他靠在藥池壁上輕輕咳嗽，破碎的光從頭頂漏下，一點一點在藥泉里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