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璟閉著眼靠在樹下，鼻尖凍得通紅，睫毛上疏疏落落布滿雪，他穿著的衣袍因去了趟雲谷早已破破爛爛，冷風一吹，舒璟就縮瑟一下，驚動枝椏上的雪，一點點往下落，落到舒璟的發頂。

江子俞往前兩步，舒璟像是心有所感睜開了眼，卻不看眼前的人，只是抬頭望著天，星子絢爛當空，星星與樹上的玉蘭花似的雪一同落進舒璟的眸子里。

江子俞往前的腳步忽地一頓。樹下這人滿是污垢不想讓人再看第二眼的臉上，這雙眸子竟亮如星辰。

舒璟只是呆了一小會兒，立刻還魂，遞上毛尖草咧嘴笑，「不是偷的，小侯爺不妨試一試？」

如此執著！

江子俞這才注意到，這小乞丐身上唯一沒受傷的這雙手也因去了雲谷取毛尖草被颳得鮮血淋漓。

不知為何，此刻江子俞心頭焦躁更甚，胸腔里那顆緩緩跳動的心像是也跳快了幾拍。

「多事！」江子俞從牙關里冷冷擠出兩個字。

「小侯爺救我不也是多事？我不過是一個乞丐而已，莫不成小侯爺還饞上我身子不成？」舒璟依舊不怕死地笑嘻嘻。

這後半句險些又點著了江子俞頭上的火，他瞥了一眼舒璟破爛不堪凍得發紫的手，俯下身，緩緩道，「我救你只是想知道你與謫仙樓的關係。」

舒璟捂著心窩笑，道，「有關係又如何？沒關係又如何？」

「沒關係的話，我救你就當救了一個毫不相幹的乞丐，你不必放在心上，就算你是我門口的狗我也會這麼做，醫者仁心而已。若有關係的話。」江子俞聲音陡然冒起殺氣，「我會殺了你，拿去喂狗。」

舒璟不笑了，望向小侯爺，眼裡空茫，像是在找尋過去與他有關的記憶，半響，復又笑道，「小侯爺真美，要是能與小侯爺睡上一覺別說死了喂狗，下輩子變成狗我也樂意。」

江子俞握緊拳頭，強忍著撕爛他的嘴的衝動。此刻就是不打他，也想狠狠訓戒兩句，哪知還未開口小乞丐身子一斜，倒了下去。

江子俞呆立片刻，一口惡氣生生融入雪裡，消散不見。

圓月當空，空氣里像是真的有玉蘭花香瀰漫。

江子俞猶豫良久，嘆口氣，打橫抱起小乞丐進了屋。

只是不想好不容易救回的人又死了而已。

舒璟吸進不少雲谷的瘴氣，新傷舊傷齊齊複發，在小侯爺的床上昏昏沉沉不知死活地睡了好幾日。

醒來時感到口幹舌燥，想找口水喝，剛下床眼睛瞥見窗外的玉蘭樹，枝椏上銀晃晃一片，可愛動人。他站在窗前發愣，無意間聽見窗下兩個丫鬟在討論著什麼，聽完後臉色瞬間陰了下來。

武陵王要給小侯爺指婚，欲將赫國公的嫡女指給小侯爺，小侯爺回來氣得拍碎御賜的玲瓏杯。

誰不知武陵王與赫國公一個鼻孔出氣，赫國公的女兒蠻橫刻薄，若是讓她進了侯王府，小侯爺下輩子哪還有好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