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分明天氣極好，夜間卻落了一場雪，清晨，禿禿的玉蘭樹枝上白晃晃一片，像開了一樹的花。

雲霰腳步匆匆進了院子，在小侯爺門外來回踱了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去敲門。

「何事？」門內傳出低啞的聲音，小侯爺剛睡醒。

「西陵舒府一夜之間被滅了門，舒家上下幾十口全部被殺。」

說完這話雲霰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你說什麼？」小侯爺蒼白的臉逼近雲霰。

「所有人死狀與當年老侯爺死時一般無二，口吐青藍色血沫。像是……」像是謫仙樓所為，不用說侯爺也明白。

小侯爺蹙起眉尖，神色不定。變故來得太快，出乎預料。

「那小乞丐呢？」

雲霰惑道，「不是跟著侯爺您麼？」

「嗯？」

「從昨晚到今早未曾看見過他。」

小侯爺眉頭皺得更深，「一身的傷，逃出王府能活多久。」

雲霰沉思片刻，道，「屬下覺得他逃了未必是壞事，舒府一夜之間被滅門定是舒月照做了什麼得罪人的事，若是知道舒月照的獨子在侯王府，怕是……」

侯王府無力與謫仙樓對抗，別說謫仙樓，就連武陵王，背靠聖上的江子俞也拿他沒辦法。

小侯爺幹凈利落關了門，小乞丐的事他不會插手，死了就死了，無非是京城又多了個死了的乞丐而已。亂葬崗一扔，誰還記得誰。

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誰知小侯爺剛坐下沒多久，門又被拍響。小侯爺眉頭緊蹙，不耐煩地開了門，還未罵出什麼，眼前的人讓他一怔。

舒璟手中抓著一把帶長尖毛刺的草，咧嘴笑道，「可治小侯爺身上的傷，不留疤。」

毛尖草只長在雲谷，雲谷是什麼地方？方圓三公里瘴氣纏繞，毒蟲毒蛇遍地，谷口外一道深澗，生人有去無回，那是死人才能到的地方。

這小乞丐又是如何取得這草？小侯爺意味深長地看向舒璟。

「不信？」舒璟不怕死地上前兩步，挨近小侯爺，「不信我吃給你看。」

小侯爺面色冰冷，心情不好，甚至有些頭疼，他一把抓住舒璟的手臂，疼得舒璟呲牙叫起來。

「從哪得的這東西？偷的？」

舒璟一聽就不高興了，狠狠地撓開小侯爺的手，粗聲粗氣地說道，「用得著偷？那谷裡頭一抓一把。」他推開小侯爺，不客氣地進了屋，冒著風雪去摘毛尖草早已凍得渾身僵硬，迫不及待地想找個火爐緩口氣兒，要是喝上一碗紅糖薑湯更好。

江子俞知道他說的谷裡頭是雲谷，可心頭疑雲更甚，又問不出什麼來，煩躁地拎起舒璟往門外一扔，再次甩了門。

舒璟手握毛尖草瑟瑟發抖，看著緊閉的門出神。

江子俞自小在雲谷長大，谷里遍地治百病的奇花神草。武陵王知他是神醫，每次打他都下狠了手打，他知道過不了幾天江子俞的皮肉就跟新長好了似的。

江子俞用的就是舒璟手裡的毛尖草。

風寒月冷，屋檐上滴下的水又結成了冰。

思及舒璟的身世以及被滅了門的西陵舒府，江子俞越發煩躁，摔了手中的暖爐，開了門，只見月光的清輝照在玉蘭樹上，寒冬的夜裡，一樹的玉蘭正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