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江子俞推開門，跌進眼裡的是舒璟大紅色的喜袍和那張慘白的臉。

舒璟勉強抬頭，望著江子俞，提起全身的力氣，啞聲道：「相公，待我回去後，可要記得咱倆的約定。」你好好待我。

可他回不去了。

門口的風像淬了毒的刺扎進江子俞的心裡。

回到侯王府，他站在玉蘭樹下，他在等，等雲霰回來告訴他，舒璟到底是誰。

夜深了，一個黑影從屋頂掠下，剛站穩就開口道，「小侯爺，查清了，這回絕不會出錯，璟少爺的確是謫仙樓的人，只不過殺老侯爺的是另一個人，叫舒白，是謫仙樓樓主舒雪收養的義子。」

為了查清舒璟身世，江子俞不得已去找了暗地裡埋在武陵王玄機關里的眼線。

江子俞身形一晃，道，「繼續說。」

「舒雪先收養了舒白，後生的舒璟，只是很奇怪，人稱嗜血大魔王的謫仙樓樓主竟從未教自己的嫡子殺過人。」

江子俞眼眸微動，道，「聽聞驅使黑蟻，會遭反噬，死後魂飛魄散，不入輪迴，他可能不想自己的孩子也有此下場。」

雲霰繼續道，「如小侯爺所言，舒雪的確遭受反噬，功力大減，舒白藉機奪了謫仙樓樓主的位置。只是舒雪死前將黑蟻埋進舒璟體內，封了他的記憶將他送出了樓。」

「傳言嗜血黑蟻能屠城……」江子俞眉間一動，想到武陵王折磨舒璟並非想殺他，而是想得到他體內的黑蟻，以玄機關的能力，武陵王早已查清舒璟的身世。

江子俞忽地狂笑不已。這小乞丐，真是讓人費心得很。

「立刻召集所有暗衛所有侯王府的侍從，救璟少爺回來。」

雲霰大驚失色，跪下顫聲道，「為了一個謫仙樓的人，小侯爺值得賭上所有嗎？」

「黑蟻從舒璟體內抽出，讓武陵王取得，你以為到時他還會放過我？」

雲霰先是一愣，想明白後咬緊嘴唇，立刻飛身去了。

這一天傍晚，下了一場血雨，雨又變成紅色的雪，蓋住武陵王府里里外外的屍體。

京城茶館裡的人都在說，小侯爺江子俞以下犯上被武陵王砍殺了。皇上得知後，憂心得昏倒在龍椅上。

江子俞殺了一天，寡不敵眾，還是被武陵王親手砍斷雙臂。他咽氣前都沒有破開關著舒璟的那扇門，這小乞丐統共與自己相處不了幾天，卻像初春樹上新出的小芽兒似的，在他心底生了根。

執念太深，看著絨絨而墜的雪都成了紅色。江子俞累了，這一生就這樣吧，在奈何橋上再慢慢跟舒璟解釋。

他閉上眼睛，死前還陷入夢境，夢見自己回到了雲谷，谷里一條小溪邊上，一個小少年正撲騰著在那抓魚，江子俞定睛一看，那是舒璟。正欲上前，卻被人拉住，他轉身一看，正是教他醫術的師父，師父童顏鶴髮，笑著問他，可曾有過後悔的事。

江子俞想也不想地答：最後悔的事就是將阿璟送進武陵王府。

師父點頭，對他笑了笑，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