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說來聽聽。」

厭子離的唇色已經恢復如常，搭著一隻手在曲起來的膝蓋上，靠在床邊，露出一絲痞氣：「既然你說你不是細作，那便配合我，只要找到那個人，以後你大可隨意進出司妖鑒，我也不會再擋著你的路，除此之外，這司妖鑒的人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說完，拋過來一塊東西，落在陸九幽的手邊，正是那塊引起一切禍患的銅牌子。

陸九幽與他對視，片刻後說道：「條件是什麼？」

他自然深知，這世間無論何事都是一場博弈，每一場談判的背後必然是同等條件的交易，儘管他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什麼值得交換的東西，但是，找上門來的人必定是知道的。

「很簡單，兩個條件，第一，你告訴我你是誰，從哪來來，為什麼會藍冰雪咒，第二，告訴我你和一個叫做閔懷瑾的人是什麼關係？」

「你的要求似乎太多了……咳咳咳……我很難辦。」陸九幽強撐著一口氣，微微偏頭，嘴角的鮮血覆蓋住他原本的唇色，平添一分妖嬈。

「我聽說秦士招不日就要來司妖鑒攪上一攪，你說他奔著誰來的呢？」厭子離雲淡風輕地說著，「即便是這樣，也覺得難辦嗎？」

「你在威脅我？」陸九幽深呼一口氣，一激動，又咳出一口血，眼神里如帶著暗箭一般。

厭子離若是不經地抬起手臂，攏著腰靠近他，陸九幽在這場對峙中恢復了一些力氣，緊繃著拳頭就揮舞過來，卻被厭子離輕易地反手扣住了手腕。

「幹什麼？」

陸九幽緊繃著身體，鎮定地沒有挪開目光。

「你再僵持下去，這封魔石便能讓你的血液流個幹凈，這要是傳出去，說你死於本世子的床I上，著實有些不雅。」厭子離的眼神銳利，隱約之間還有一絲意味深長。

什麼意思，莫非他是覺得他像是那種風月中任人取樂的小倌了？

「我不是那種雌俯人下的人。」陸九幽恨不得把每個字都嚼碎了再吐出來。

「我沒那個意思。」

「你……」陸九幽縮了縮手，有些啞然，卻被厭子離趁機摟住了腰，橫抱了起來。

陸九幽忍了忍，沒有出聲，任由著他將自己重新抱起來，回到他自己原本的房間。

閔懷瑾？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裡聽說過，可是整個大荒的女妖里也沒有這個名字的，除了師娘一個凡人之外，也沒有其他的凡人了。

陸九幽越想越頭疼，卻是再也想不起來任何的線索，這女子莫非就是他口中的師傅？

聽著厭子離走了出去，這人可能就這樣把他晾在這裡了，不過，他可是小瞧他苟延殘喘的頑強了。

陸九幽便打算閉目養神，不一會兒就要沉沉睡去的時候，卻又聽見他推門而入，軟底靴子觸碰到地板的聲音由遠及近。

「這石頭不是俗物，不能用術法治療，你咬著這塊帕子，我幫你清理創口的碎石。」

床往下輕輕一沉，陸九幽聞言睜眼，卻瞧見一塊白布被遞了過來，再側目去瞧時，厭子離的身上早已換好一身嶄新的衣裳，顏色和款式與之前的那一套一般無二，左手不知道何時燃起了一團藍色的火焰，正背對著他坐在床沿，右手中握著他那把短刃匕首，置於火焰上炙烤消毒。

「我不需要這些，你直接動刀便是。」陸九幽沒有接那塊白布條，他在山上看過與猛虎搏鬥之後負傷的狼，見過它們舔舐傷口的樣子，哪怕是瀕臨死亡，也未曾透露出一絲的恐懼之色。

如今，他既然進了這卧虎藏龍的司妖鑒，那便是一匹離群的孤狼，總有一天，他會找到躺在檀香閣里的那本玄機之書，只要找到玄機之書，他就可以知道造成師娘的死的人是誰，師娘唯一的孩子去了哪裡，師傅為什麼會無疾而終了。

至於所謂的功德，不過都是些無足輕重卻又可以讓他名正言順地留在司妖鑒里的幌子罷了。他的師兄信了，甚至是他自己編的借口，他自己也信了。

「……」

刀子劃破皮膚的那一刻，陸九幽輕輕地顫了一下，之後卻是不聲不響地盯著眼前的虛空。

厭子離的動作很輕很輕，似乎是鵝毛輕輕拂過臉龐，只是身上的疼痛還是實打實的存在，他能感覺到有些溫熱的液I體從腹部流淌而去。

「說說吧，剛才的問題所有的答案。」

「我是妖，來自一片蠻荒的沼澤，沒……沒有名字，我們都叫它大荒，輪歲數，你也得喊我一聲爺爺了……」陸九幽說道，感覺到腹部牽扯了一絲疼痛。

「呵，你現在的性命維繫在我的手上，最好不要在話頭裡占我便宜。」厭子離溫聲說道。

「……」陸九幽頓了頓，他發誓那絕對不是他原本要表達的意思，「藍冰咒語是我在師傅的藏書閣學到的，至於來歷我忘了，但是我可以確定它並非是我師傅編訂的。」

陸九幽感覺到厭子離頓了頓，繼而又繼續。

「你說的閔懷瑾我想不起來了，但是我似乎聽說過他，這樣的話，大荒里的其他人也肯定會有些印象，我可以問一問，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需要些時間。」陸九幽沒有言明自己的術法被封禁了，因為他一旦亮了底牌，就是砧板上的一塊肉，任人宰割，便隨意找了個託詞搪塞過去。

厭子離似乎並沒有生疑，依舊不紊不亂地給他清理著創口，很快就完成了所有的步驟，陸九幽鬆了一口氣，拭著汗，一時之間有些困意上頭。

「將這個喝下去。」厭子離面不改色地變幻出一杯液體，浮到陸九幽的面前，有些不容置喙。

陸九幽端詳了那杯黝黑的液I體許久，最終還是一飲而盡，他並不害怕厭子離對他下毒，畢竟妖是真的想動手，也不會大費周章保他一命了。

「這是血蠱，可以暫時抑制住你體內的修羅蠱不會隨意發作，但也只是僅有的一個月，之後，你若是逃跑，就不好說了。」

陸九幽盍動著眼睫，突然覺得有些後悔，他早該想到到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小子從來就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不過，也無甚關係。

陸九幽翻了個身，枕著胳膊就閉上了雙眼，「你出去吧，這屋內的燭火有些晃眼，還需勞煩世子，出去的時候吹熄燭火。」

燭火應聲熄滅，黑暗中，一雙清粼粼的眸子冷光閃爍，盯著陸九幽的背影良久，才轉身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