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屏風上的小洞，折柳望見了一具修長白凈的軀體。

男人的腰身沒有一絲贅肉，如同人們口中的豹子腰一般。看著雖瘦，卻不如女子那般柔弱無力。

平時穿著衣服，折柳只能見到師父姣好的面容，卻不知道他衣裳底下的情況。

這的確是他頭回看到沈靈明的身子，他身量雖還不高，可也已是十五的年歲，該懂的不該懂的事，他也都多少知道了些，如今看著男人光潔的臀部，有一股異樣就貿然竄上了他的背脊。

再往上看，男人精瘦的背脊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塊紅色的傷口。

沈靈明一手拿著一個小瓶，另一手撐在一旁的牆壁上。因為背上的傷口還滲著血，他怕血跡又沾在衣物上，所以只好赤果著上身，姿勢彆扭地給自己上藥。

他的額頭開始出汗，手往背後探就扯動了傷口，擠壓著後背傳來一陣陣刺痛。他愈發地焦急，往常他沐浴就用不了多少時間，現今已過去了好久，他還沒能穿好衣裳出去，折柳怕是會起疑心。

他只好忍著痛，憑著感覺把藥瓶里的藥粉撒出來。可這背上也沒長眼睛，藥粉大多都落在了地上和腰間，只有些許藥粉灑在了傷口了，立馬就傳來了鑽骨的痛。

沈靈明倒吸了口涼氣，額間也滲出了不少冷汗。他緩過一陣疼痛，又舉起手往背後撒起了藥粉。

看到這番情景，折柳心頭一緊。他明白師父的傷都是他害得，若是沒有他，師父也不至於受了傷也裝作無所謂的模樣。

他閉緊了雙眼，不敢再去看裡邊的景象。

倏然聽見屏風後傳來了衣物細簌摩擦的聲音，折柳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小跑走回床前，裝作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靜靜地坐在那裡。

坐在床上，稍許冷靜了一些。折柳抬起了一隻手，看著自己的手掌出神。他依稀還能記得，師父的手比他大了許多，所以才總被當成是個孩子。若是還在家裡，他這個年紀都該找媳婦兒了。

想起師父背上的傷口，折柳心裡又是一陣難受。聽見遠遠傳來的腳步聲，他只好連忙從這種情緒里跳了出來。

「折柳？」沈靈明忍痛穿好了衣裳，又怕折柳多疑，連忙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也許是太久沒有聽見小徒弟的聲響，他心裡只怕是被方才的事情嚇壞了。

「我在！」突然被喊了名字，一瞬間折柳還有些心虛，擔心自己偷看的行為被師父察覺了，連忙開口應道。

也許是因為太過緊張，這聲回答聽上去十分生硬，甚至還有些令人發笑。

就在此時，沈靈明也走到了床邊，一眼就看見折柳挺直了上身，就像是被繩子綁住了一樣。他勾嘴一笑，心裡也算是鬆了口氣，雖說不知道折柳為何這般緊張，可也比嚇丟了魂要好多了。

看著師父略有些蒼白的臉，折柳免不了又想起了那觸目驚心的傷口。生怕暴露了心中所想，只好連忙扯出了一個笑容。

想起先前雷公說的話，為了掩飾自己的異樣，折柳連忙開口問：「師父，那雷公說的人，到底該怎麼尋？」

聽見這番話，沈靈明倒也是不急著答覆，他緩步走到桌邊，慢慢地伸手給自己倒了杯水。胡亂上了些藥粉後，背上的傷口依舊疼得厲害，這半日下來，著實也是口幹舌燥了。

見師父沒有多疑，折柳也算是鬆了口氣。只見師父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才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回答說：「此事不難，雷縣雖比不上江州，可也是鄰近最大的稻米產地。在這種縣城裡，以砍柴為生的農家並不多，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打聽出來了。」

得到如是的回答，折柳也皺緊了眉頭。他心知師父傷重，若是再像往常那樣挨家挨戶問，定然是吃不消的。想起這些年來，自己跟著師父也就是遊山玩水的，似乎什麼忙都不曾幫上。

折柳心裡明白，自己要在師父心目中長大，光是年紀、身體長大那是遠遠不夠的。

想明白這一點後，他就裝著膽子開口：「師父！打聽這事，不如，不如就交給我吧！」

興許是從未想過這話會從折柳口中說出來，還沒等完全聽完整，沈靈明心裡已經是百般不願意。折柳年歲尚小，他們尚不熟悉雷縣的百姓如何，他又怎能放心折柳獨自前去打聽呢。

他幹這行也算是有些年份了，可路上遇到的人，可不盡都是些善人。人們總覺得鬼怪都是些腌臢之物，可只有捉鬼師們心裡明白，最惡應當是人心。

折柳一眼就看出了師父臉上的猶豫和拒絕，連忙出聲道：「師父，就算是，就算是折柳求你了……」

話說到最後，他都不知自己的聲音裡帶了些哭腔，聽上去似乎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都聽見了折柳這般請求，沈靈明心中不忍，那番拒絕的話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了。想起自己之前的顧慮，最後還是強忍著點下了頭。

看著折柳滿臉的高興，沈靈明也只是無奈地抿嘴一笑。若是他真要將折柳送回去，有些事情便不能再這般護著他了，不管是為人處世也好，日後謀生也罷。

只要自己還在和鬼打交道，就不可能一輩子護著他。

沈靈明不曾察覺到，自己臉上的笑容有些無力，他還是擔心得緊，就忍不住多囑咐了幾句。相比於初次見到折柳，這孩子已經長高了不少了。

談話間，他還是忍不住捏緊了雙手，這麼算來，他和折柳相處的時間也就不得不開始倒數了。

看著師父愈發蒼白的臉色，就連說這麼幾句話的工夫，鬢邊就已經開始冒汗了。看見這一幕，讓折柳更加堅定了決心。

不過他並沒有被內心的興奮沖昏頭，仔細地將師父交代的話一一記下了。他也是頭一回離開師父獨自打探消息，要說沒有一點兒緊張，那肯定都是糊弄小孩子的。

也不知道聽師父講了多少東西，折柳總算是離開客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