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是一個內陸三線城市，基礎設施不算太好，晚上十點，正值寧城三中高三下晚自習的時間，路邊零散暈黃的街燈，卻只能照亮燈桿下的一角，來來往往的人流卻看不見旁邊昏暗的小巷。

「快把人抓穩了！」

「抓住了！媽的！這小子胳膊怎麼這麼瘦，男的女的！」

「還有嘴也堵上！別讓他待會兒把人給引過來了！」

「明白！」

幾個年輕聲音，壓著語調，罵罵咧咧的搭著話。

小巷子在三中以南幾百米的地方，周圍都是高房的背牆，路邊的街燈隔得很遠，給不到一點光，剛被扯進來沒多久，眼睛還沒有適應，只能憑藉月光隱約的看見幾個人影。

陳軒兩隻手被左右兩個人死死壓著，身後還站著一個人，一隻手按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牢牢的捂著他的嘴，不讓他發出聲音，頭被迫高高揚起。

他以一種囚徒的姿勢跪在地上，冰冷的水泥地和周圍控住他的力量，讓他的膝蓋硌的難受。

「行了。」

一個聲音在昏暗的前方響起。

這時陳軒才發現旁邊還站著一個人，很高，背靠著牆，雙手環抱於胸，正側著頭看著他，那人背著光看不清長相。

見他被控住，慢慢朝他走了過去，在他身前蹲下。

隨後便是一道極亮的手機燈光照在他臉上，眼睛受到刺激猛地閃過一道白光，他只能閉上眼睛。

「陳軒，你這次考得很好啊。」

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帶著變聲期後的低沉與厚重，還有幾分閑適的味道，像是同學之間的問候。

陳軒艱難的咽了咽喉嚨。

陳軒很瘦，平時也沒有什麼體育愛好，這脖頸即白皙又修長，小小的喉結上下滑動，很是漂亮。

對方瞥了一眼，卻毫不憐惜的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寬大的手掌用力握緊。

呼吸被一下奪去，陳軒驀的睜開眼，強光照在眼睛上，虹膜猛地收縮，深棕色的紋路如同琥珀琉璃一般漂亮。

只是幾秒，白皙的臉便漲的通紅，像隨時要窒息一樣。

作惡的人也沒想真掐死他，微微鬆開些許，讓血液和呼吸流通，熾熱的手卻不放。

「去年還是一百多名，今年你倒是發憤圖強，每一次月考都往上爬，這次還拿了第一，你是不是很高興啊。我也挺為你高興的，特意過來獎勵你。」

寒暄般溫柔的話音一落，呼嘯聲劃過，對方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劇痛讓他猛地掙扎了一下，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

「我靠，真打啊，牛逼！」

「這他媽一拳下去痛死他哈哈！」

「過癮！」

陳軒身體微微顫抖著，想蜷縮起來，卻被控的動彈不得，內臟像是被重物擊中，撕裂開一樣，耳邊響起嬉笑的聲音。

那人卻不打算一拳結束，而是拂開了緊捂住嘴的手，把手機扔給旁邊的人，自己一隻手用力扯著他微長的頭髮，讓他揚起臉，空氣靜默了幾秒，對方像是在打量他，隨後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臉。

「下次你還是注意點，別聽老師的往上爬，也不要什麼都爭第一，高處不勝寒的道理，不懂嗎？」

陰沉的語氣帶著警告的意味，說完，扔掉手裡的頭髮，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居高臨下的俯視他。

這麼看了陳軒兩秒，淡淡的開口。

「打吧，別打臉，好歹是同學，得留幾分顏面。」語氣輕鬆不以為意。

他退在一邊，靠在牆上，手伸進口袋裡摸出火機，點了一支煙，星星的火光隨著他的呼吸一閃一閃，在昏暗的巷子里，如同幹草堆的一點煙火，熒熒美麗，卻極度危險。

那雙狡黠的眼睛如同森林的猛獸，不以為然又興趣滿滿，像是在看著什麼有意思的場景一樣。

周圍的三人聽見命令，將陳軒往後一扯，扔巷子角。

陳軒的頭被後力撞到牆上，碰的一聲，火辣辣的疼，耳朵一片空鳴聲。

「打吧！」

「好久沒幹架了，過過手隱。」

一下下的重拳落在身上，陳軒緊緊咬著牙關，只是死死的抱住昏沉的頭，蜷縮著，腦袋放空，周身的每一次疼痛忽近忽遠，他強迫自己忽略掉身上的一切。

挨一挨就過去了。

拳腳落在肉體上的悶響聲，隱忍聲，悄悄的響徹在幽靜的小巷裡，幾十米的距離卻沒一個人聽見，沒人進來。

一根煙抽完，靠著牆欣賞這一切的人把煙蒂扔在地上，踩了踩，熄滅了星火，盯著地上蜷縮著人。

不吭聲？有意思。

他笑了笑，不以為意的開口：「意思意思就行了，咋們陳同學這麼聰敏，肯定長記性了。」

說著語氣一頓，往前走了兩步，球鞋踩在陳軒的頭上，彎下腰，冷著語氣：「下次悠著點，別老搶，不然你不吭聲，我也能打的你叫媽。」

說完，腳侮辱性的在陳軒頭上踩了踩，才收回來：「走吧。」

三人從陳軒身邊撤開。

「馳哥，這小子太瘦了，不經打，下次咋們……」

說話聲和腳步聲漸行漸遠。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寂靜一片，身體的劇痛讓他失去力氣，艱難的動了兩下，他也沒能爬起來，只能躺在地上。

呼吸間全是一股灰塵和煙草的味道。

被強光照過的眼睛還不能適應周圍，只能無神的盯著一片黑暗。

腦海里一個聲音響起。

AI：「歡迎玩家來到『渣攻懺悔錄』，我是您的個人AI服務精靈，請多指教~。為了玩家更加融入其中，遊戲世界中主角的名字會和您保持一致，這點還請理解。」

陳軒：「沒問題！」陳軒壓抑著自己激動的小心臟。

他原名叫陳軒，是2200年A大的一名作秀系學生，平時沉默寡言，在帥哥正妹雲集的A大，存在感很小，算是隱形人吧。

他這二十多年的歲月里，就兩個愛好，一個是作秀，一個是看小說，不喜歡甜，就喜歡看虐心的。

小心肝虐的越痛，他越是享受，像是中毒了一樣。

他看書十多年，到現在算是遇到了瓶頸，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很少有書能吸引他的目光，百般糾結下，他決定放棄，不看了。

枯燥乏味的日子過了幾個月，突然的一天，他在視頻網站上看到知名遊戲公司DF出款的一個遊戲《渣攻懺悔錄》，看完介紹他激動的不行，虐的，還是虐渣攻！這遊戲太對他胃口了，當即便報了名。

只是沒想到一進遊戲就是一頓暴打。

AI：「第一劇情已過，請問是否接收校園世界劇情線！」

陳軒：「接收！」

他躺在地上，大腦里不斷的充斥著這個世界的信息。

陳軒是寧城三中高三（8）班學生，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外務打工，除了春節回來一次，平日里連電話都很少，這十多年來，他一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

今年奶奶75歲，身子骨不太利索了，經常生病，陳軒平日里課程緊張，很難時時照顧到她。

年前有一次放學，老人甚至直接暈倒在了廚房，陳軒著急送到診所，醫生說老人身體不似從前，幹不了太多活，而且身體應該還伴有其他病灶，以防萬一，還是去大城市看看。

當晚陳軒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便和遠在一線城市工作的父母打了電話，想讓他們將他和奶奶接走。

他們家經濟情況不好，父母工作壓力也大，他不想添麻煩，平日里他生病也好，吃穿也好，從沒打擾他們。

但是奶奶不一樣，是他最重要的親人，她不能出事。

父母聽了電話，也是猶豫，在大城市裡，老人沒有工作能力，只能是負擔，平時他們工作時間緊張，沒有太多的餘力照顧。

更何況還要加上一個高中生，高昂的學費和老人的醫藥費，對於他們來說擔子太重了。

除非……

陳軒是他們學校年級第一名。

那麼市裡的一公立學校，可以免去他的各項費用，讓他進去讀書。

這會省下非常多的開支。

所以，陳軒父母說，只要陳軒能把成績穩定在第一名，他們就接兩人上去。

父母的意思陳軒心裡有了數，便掛了電話，當晚這事他也沒和奶奶說。

三中是寧城最好的中學，屬於半封閉式學校，可他們的住宿費卻不便宜，陳軒家庭情況不太好，一直都是走讀生。

當初陳軒考進去時，其實並沒有廢太大力氣，他屬於理解能力強，學的進去的一類人，他對自己要求不高，所以高中兩年多來，一直保持在年級一百多名。

他甚至已經計劃好了，大學就考個寧城本地的，可以打點散工，也可以照顧奶奶。

可命運這個東西，就是喜歡捉弄人。

在他視為唯一可以幫助奶奶，並為之拼盡全力的東西，或許在別人看來，不過是一句戲言。

張馳是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主角，陳軒同班同學，也是寧城三中一霸，整個學校到處可以聽見議論他的聲音。

同時，他也是寧城領頭地產集團張成明的兒子，張馳是張成明的老來子，驕傲，聰明放縱，做事不顧後果。

高三上期看中了一輛車，兩百來萬，奈何手頭有點緊，便找上了張成明。

張成明原本想直接打給他，可是想了想這孩子也高三了，平時玩的懶散他也仍由他去了，但是聯考考的太差的話，這說出去，他也沒面子。

更何況他兒子多聰明，他心裡是有數的，便想著拿這車激一激他。

於是告訴張馳，『你要考一次年級第一，我就給你一輛車。』

張馳也不含糊，一口答應。

陳軒並不知道，自己冥冥中已經成了別人的『攔路石』。

張馳和陳軒雖然同處一個班級，但是兩人性格卻完全不一樣，陳軒內斂，張馳放縱張揚，憑著高大帥氣的形象，永遠都是學校的話題中心。

他們自文理分班後，一個屋檐下一年多，說過的話卻不超過十句。

一是陳軒不想說，在張馳面前能避則避，而是張馳壓根兒就沒注意過陳軒這個隱形人。

而兩條平行的線，終於在高三下學期，迎來的第一次交集。

期中考試，陳軒拿了第一，張馳第二。

當天陳軒拿著排名表回家的時候，被張馳喊的一波人拉進三中旁邊的巷子里打了一頓。

陳軒被打得很慘，可即使這樣，他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因為，他知道，他和奶奶只有這一條路走，他要出去。

張馳這個人，他惹不起。

第一次毆打後，一切好像都是風平浪靜，除了張馳暗地裡各種捉弄。

第二次月考，陳軒沒有退縮，還是拿了第一。

這一次，張馳被惹毛了，直接把人帶到了旅館，讓人強了陳軒，拍了視頻。

並揚言，他再是敢考第一，就把視頻髮網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親眼所見的原因，自那之後，張馳天天盯著陳軒的臉，心裡生了邪念，趁著一次活動課，在器材室把陳軒給上了。

到這裡，陳軒算是真的奔潰了。

思想和意志力都受到了侵蝕，得了抑鬱症。

他像是終於被打倒了一樣，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活在張馳的陰影下。

或許是第一次嚐試男人，張馳的興趣很濃，時不時就想找陳軒的麻煩。

陳軒卻像是瘋了一樣的反抗，在他看來張馳不是人，是食人血肉的魔鬼。

可張馳只當這是趣味，那裡會放手呢？

陳軒多次的反抗和躲避讓他失去了耐心，他讓人直接將視頻帶給陳軒的奶奶。

讓人壓著老人，看完了。

奶奶是一個傳統的婦女，那裡見過這些，更何況那可是她最愛的孫子，當場就暈了過去，此後卧床不起。

直到幾天後離世。

奶奶的死，成了壓死陳軒的最後一根稻草，第二次模擬考當日，在一片寂靜中，站在教學樓頂，一躍而下，死了。

寧城市的媒體蜂擁而至，爭相報道，『寧城三中一學生，不堪聯考壓力，跳樓自殺。』

知情的人都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同學，老師，這一刻都失去了聲音。

不對，他們從來就沒發出過聲音。

往後的幾十年裡，陳軒這個人，在張馳的記憶里算什麼呢？

是過客，一次犯錯的教訓，又或許只是一個發泄的玩具。

因為當他談笑間，回憶起高三後面的那段生活，除了那瑟瑟發抖的身影，他甚至想不起陳軒的樣子。

他躺在地上好一會兒，直到視力漸漸恢復，他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因為剛剛進入遊戲，身體的疼痛被屏蔽了50%，所以休息一會兒後，他還受得了。

陳軒：「所以現在的劇情點是陳軒第一考第一，也是張弛第一次施暴的時候對吧」

AI：「沒錯~」

陳軒：「明白了，這條線的主角還真是有點慘，不過這樣虐起來才有意思。現在是發揮我演技的時候了。」

AI：「需要注意的是，每個世界渣攻結局是開放性的，而您的遊戲結果評定，是根據渣攻的結局判定，他結局越好，您的等級越低，反之亦然。」

陳軒：「收到。」

AI：「嗯嗯，請玩家加油！讓他痛苦絕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