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軒背著沉重的書包，拖著渾身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走到他和奶奶住的筒子樓。

小區的物業很差，昏黃的燈光一閃一閃，街邊過道全是胡亂堆放的腳踏車，一路上沒見幾棵綠色的植物，幹癟的像是北方的旱地，樓與樓之間的距離很近，擁擠而破舊。

細細一聞還有下水道的酸臭味。

可這他都不在意，只是扯住校服袖子細細的將臉上的灰塵擦去，拍了拍衣服，盡量讓自己幹凈一點。

他收拾好自己後，接著往前走，朝著自家單元門口走去，可一走近，卻發現昏暗的屋檐燈下站著一個人，身形高大，正在抽煙，手裡的星光隨著呼吸一閃一閃。

經過不久前的一番毆打，陳軒十分厭惡煙星子，垂下頭，低著身子就往裡走，壓根兒不想和他搭上話。

而事實也如他所期望的那樣，抽煙的人根本沒理他，像是沒有看見這個人一樣。

只是在走近路過的一瞬間，陳軒餘光看到他穿的衣服。

藍白相間，是他們學校的校服。

陳軒和奶奶的家住在三樓，不算高，筒子樓雖然破舊，卻好在還有扶手，剛剛被打的陳軒剛好可以借力上去。

陳軒家裡爺爺沒過世之前不富裕，卻也沒這麼窮，因為爺爺是一個老技術工人，平時靠他的退休工資和陳軒父母每月固定的幾百塊錢，也能支撐家裡爺孫三人的開銷。

而這房子面積不大，八十多平，是當初爺爺退休企業便宜賣給他的，在三線城市，這樣破敗的老樓，不值錢，卻是他們三人唯一的住處。

爺爺過世後，三人失去了主要的經濟來源，無奈之下只能朝著城裡陳軒的父母開口，讓他們平時多寄些錢回來。

可陳軒和奶奶也清楚，他們父母在城市不容易，給不了什麼錢，於是年紀大的奶奶決定，去找一份清潔工的工作，掙點錢維持家裡的開銷。

陳軒不同意，幾次和她說她年紀大了幹不了這事。

可她不聽，說她能走能動的，不能給家裡添負擔，能掙一點算一點，總比每天在家裡待著強。

人得做著事情，這心裡才踏實。

而現在這個時間點，奶奶已經在家了。

陳軒杵在門口，月光拉長了身影。

他們三樓的樓層的燈壞了，沒人花錢修，只能借著微弱的月光，隱約看到門上貼的一個紅色倒福字，還有各種雜亂的廣告紙。

陳軒忍著痛掐了自己臉一把，弄出點紅潤氣色，隨後拿出鑰匙，按照往常一般摸索著開門。

「我回來了！」陳軒和平時一樣朝著屋子裡喊到。

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香噴噴的飯菜香。

「軒軒回來了，正好飯好了，趕快過來吃飯！」奶奶蒼老的的聲音隱隱約約從廚房傳來。

陳軒放下書包，不敢脫下那長長的校服，只是裝作和平時一樣輕鬆的走去餐桌邊，他過去剛好碰到奶奶端著菜走出來。

奶奶不高，身形偏瘦，駝著背，因為小時候家裡窮，又是家裡主要勞動力，天天忍著痛背農作物，幹農活，長此以往，背被壓彎了，直不起來。頭髮花白而稀疏，面容蒼老泛著一絲黝黑。

她將手裡的菜盤子放到桌面上，笑著開口，語氣和往常一樣溫柔和藹：「今天放學有點晚啊，是不是老師又拖堂講課了？」

陳軒盯著盤子里的韭黃炒蛋，拿起筷子的手一頓，習慣性夾起一塊蛋放到她碗里。

「……嗯，有些重點知識要講清楚些，下次考試可能還會考。」陳軒輕聲說到，自己也夾了一塊放在碗里。

奶奶聽了一笑，目光滿是喜悅與希冀，拿起筷子也坐下：「嗯，那挺好的，軒軒這次考了第一，老師肯定會表揚你，你要是認真聽課，下次還能考第一，這樣我們很快就能去找你爸媽了。」

說著她語氣一頓，臉上難掩落寞：「已經兩年沒見過他們了……」

陳軒定定的看著她。

他知道很奶奶不願意給他父母增加負擔，但是她卻思念他們，想看見他們，希望他們能陪在身邊。

這是身為父母的本能。

而他是個留守孩子，父母於他而言，太遠，隔著幾千公里，也隔著一座大山，他翻不過。

他沒有那樣本能的熾熱情感。

如果有的話，他的本能就是奶奶。

陳軒藏起身體的痛，拉起嘴角，笑了笑，語氣鄭重卻又夾雜著一絲絲小時候的孩子氣，輕聲哄人：「奶奶放心，下次我還能考第一。」

『還能考第一』這話奶奶聽著高興，忍不住笑的更加燦爛，夾起桌上的菜放到他碗里：「我知道，軒軒最厲害了，肯定能拿第一，多吃點，這是我今天剛買的雞蛋，很新鮮，慶祝咋們考了第一。」

陳軒溫婉的點了點頭。

「……嗯」

晚上洗澡的時候，陳軒看著自己鏡子里青紫斑駁的身體，咬緊了牙關，握緊了拳頭。

不能輸——

……

這天陳軒還是和往常一樣，早早地去了學校。

教室的牆上掛著紅色的流動紅旗，上方是先進班級體獎狀稱號，早上空曠的教室透著一絲安詳和平，沒有平時的迫切與沉悶。

他身形較瘦，成績最近也很出色，上升幅度驚人，所以班導鄭勇把他的位置從後邊調到了前面幾排，方便聽課。

他的同桌叫周琳，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女生，從其他更偏遠的山區來的，皮膚較黑，扎著馬尾，看起書來比他還可怕，一天里兩人都說不上幾句話。

習慣性的拉開凳子坐下，拿出書本習題便爭分奪秒的開始看起來。他現在有了目標，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費，他必須是百分之百的拿下。

寂靜的時間悄悄流逝，到後面，班級的其他人也開始陸陸續續的進來，安靜的教室開始變得嘈雜。

陳軒低著頭，專註的做著題，並不知道每個同學進來的時候都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

甚至有人小說議論。

「昨天張馳發的你看了嗎？」

「看了，讓我們別理陳軒嘛。」

「為啥是陳軒啊？」

「鬼知道呢，不過平時陰沉沉的獨來獨往，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麼變態。」

「對，而且感覺他家挺窮的，衣服舊，吃的東西看著都咽不下去。」

「對，是怪噁心的。」

「要不是他這次考了第一，我都沒正眼看過他長什麼樣子。」

……

議論還在繼續。

AI：「陳先生，目標昨晚上在他們一個群里打了招呼，讓班級里的人孤立你。」

陳軒：「是嗎……不過沒事，我看記憶里陳軒比較孤僻，也沒什麼朋友，孤不孤立差別不大。」

AI：「他還讓人準備今天捉弄你。」

陳軒：「又要打我？」

AI：「不會，昨晚上才打了。」

陳軒：「那行，我能抗，我演戲專業的，導師樊成（知名教育作秀家）孤僻內向，楚楚可憐我都能演。」

AI：「目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