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馳身高一米八幾，加上從小都生活在張成明的驕縱下，周身都有一種暴戾的氣場，和他站在一起都會不由的生出壓力，更何況他現在正俯視他。

他蹲下身，把書拿到陳軒的眼前，快速的翻了一下，幹凈白皙的紙張上是工整漂亮的黑色筆記，每一個重點，每一個錯題都很用心的解析的清清楚楚。

張馳一笑。

「我想起來了，你上次考試，英語好像差了些，帶這麼多書，是想補吧。」

陳軒盯著他，緊抿住唇沒有做聲。

張馳不懷好意的笑著：「不過可惜了，下雨天，書掉進水裡了……」

啪——

他抬手就將書扔進了旁邊的積水地，幹凈的書本瞬間被污水打濕，慢慢開始變得褶皺，厚厚的一打，全黑了，雨水打在封面上啪啪作響。

不僅如此，他還想將手裡第二本扔了出去。

陳軒瞳孔緊張一縮，渾然不管抓著自己頭髮的手，掙扎著就想起來：「住手！」

作惡的人怎麼會聽他的。

啪——

又是一本。

張馳一笑，手裡拿著最後一本書，調笑道：「喲，這不是會開口嗎？那平時和你『玩兒』怎麼不說話呢？像個啞巴似的。」

陳軒沒有理他，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手裡的書，十分緊張。

張馳自然也發現了，嘴角是邪惡的笑容，不以為然的將書扔進了水窪。

又啪的一聲——

「不好意思，手滑了——」

陳軒耳邊霎時空白了一秒。

「哈哈，我靠馳哥這麼拽的嗎！」

「怎麼辦，咋們學霸今晚上肯定看不了書了，哈哈哈。」

周圍一片鬨笑聲。

陳軒卻一動不動。

張馳見他又不做聲了，側了側頭，眼裡壓著戲謔，低沉的聲音異常溫柔：「其實我也不想的，本來咋們也相安無事了一年多，你為什麼非要在我想要第一的時候和我搶呢，我這個人最討厭第二……」

陳軒閉了閉眼，雨水順著耳鬢滑落。

對呀，你為什麼非要在我想要第一的時候和我搶呢？

陳軒終於示弱的開口：「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喲學霸開口了。」

「馳哥人家問你呢，你倒是回話呀。」

張馳一笑。

細細的端視著他的臉，突然想起什麼，伸手，輕輕的將他的劉海撥弄到一邊，語氣放緩，像是認識多年的朋友般誘惑道：「要不這樣，你求我放過你吧，說不定你開口，我真的會放過你。」

雨水傳來沁人的涼意。

陳軒神色微動，眼睛凝視著眼前這張笑的溫和的臉。

「真的……求我就放你……」張馳盯著他說。

在陳軒看不見的位置另外兩人相視一笑。

陳軒咽了咽喉嚨。

他只要開口，就會放過他嗎？

這個人他惹不起，他也沒精力去招惹他。如果只是這樣，只要開口，就能放過他，即使內心滿含屈辱，也沒什麼低不下頭的。

他像是終於說服了自己，眼瞼低垂，啞了啞嗓子，聲音低不可聞：「.....求求...你.....」

大雨滂沱，雨勢急驟，他的聲音小的快要隱秘在雨聲中，卻清晰的落在所有人耳朵里。

張馳目光一沉，露出了勝利又輕蔑的笑容。

「哈哈哈！我擦，他真的說了，」

「年級第一這麼蠢的嗎！哈哈哈！」

「媽的，笑死我了！哈哈哈」

周圍頓時一片鬨笑聲，言語間儘是輕蔑，嘲笑。

陳軒在這一瞬間白了臉，儘是羞愧與憤恨。

洋洋得意間，周圍的人卻像是鬆懈了，壓著他手的力道都小了許多。

陳軒一咬牙，猛的推開他們，扯上書包便向前跑去，不管不顧，咬緊牙關，任由雨水打在他身上，洗禮著。

「媽的！跑了！」

「追！」

他們的聲音和雨水摻雜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時刻逼近著他。

他不敢停，只能使勁往前沖。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甩掉就好了！

可他的體能在體育生面前根本不夠看的，他就是一個受傷逃跑的獵物，跌跌撞撞的逃，獵人和獵狗正在身後，越來越近。

嘈雜的腳步聲似乎就在身後。

這時他看見前方有個打傘的人，沒被遮擋的下半身穿著三中的校服，他像是孤原中看見了一縷炊煙。

「同……同學！」

他剛伸出手，想求救，後背一陣劇痛襲來，他被人踹到了一邊，撞在了捲簾門上，稀里嘩啦的一聲巨響。

前面打傘的人停了下來。

張馳追了上來，方才跑的急沒打傘，身上也打濕了，囂張戾氣中也多了一絲狼狽。

陳軒的面色慘白的像個落湯雞，疼痛讓他一時間站不起來。

可那雙眼睛卻盯著前方停下的人，含著一絲希望。

前面的人緩緩轉過身。

小平頭，漆黑的頭髮剃得很短，耳鬢兩邊只有薄薄一層青色，濃眉飛挺，寡淡的目光像是深夜裡一片死寂的湖水，漆黑的帶著可怖的殺氣，生人勿近。

校服拉鏈拉開，露出了裡麵皮卡丘的白色體恤，手裡握著傘柄。

雨聲淅淅瀝瀝，他們第一次覺得皮卡丘這麼有殺傷力。

這張臉，這個氣勢。

張馳目光微沉，而他身後的人卻露出了微微驚訝的神情。

居然他媽是『瘋狗』！

瘋狗是一個外號，三中就一個人，周衍。

三中是好學校沒錯，但是再好的學校難免有幾個成績不好或是不服管教的人，而三中最出名的就是周衍。

據說當時他入校的時候成績還是不錯的，不知道為什麼高一下學期，他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天天遲到，曠課，睡覺，總之對周圍的人和事都置之不理。

當然，他這樣放縱的態度，很容易惹到其他人，終於有一次他被好幾個校外的人給堵了，敲了悶棍，滿臉鮮血。

圍觀的人都以為他會被揍慘，可他不僅沒倒，還頂著滿臉的血把圍他的人給打殘了，斷手斷腳，現場十分血腥恐怖。

事情一出，三中給了他一個記大過，沒開除。

而當時現場的人見過他的狠勁兒後，怕得很，就暗地裡叫他瘋狗，惹不得。

所以在三中明裡暗裡有兩個人不能惹，一個是張馳，一個是周衍。

其實三中的人還挺奇怪的，按常理說這兩個人應該很不對付，一碰上絕對是火星撞地球，可怪就怪在，這兩個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到現在。

今天還是兩人第一次碰上。

身後的幾人咽了咽口水。

其實，陳軒只是隨便一喊，準備演演戲，可沒想到一喊，喊了這麼一個狠角色，心裡泛著酸，卻只能硬著頭皮演。

所以當周衍看過來時，他並沒有退縮，而是白著臉，直直的看著，眼裡雖然有一瞬間的錯愕，但之後是希望與那一絲難以言表懇求。

張馳在一邊看著，哪能給他這個機會，往前走了一步，似笑非笑的看著周衍，像是捍衛領地的猛獸，不露聲色的露出了爪牙。

周衍輕輕瞥了一眼張馳和陳軒。

陳軒對上一雙窒息般冰冷的眼睛，心臟一緊，緊張，希冀，害怕，請求，錯綜複雜的情緒交織。

可那雙眼睛卻像是沒有情緒，不曾有任何波動，好似在場的所有人，都漠不關心。

果然——

下一秒，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陳軒眼睛愣愣的看著前方打傘離開的人。自以為抓住了懸崖邊的繩索，卻不知瞬間就斷了。

上一秒的喜悅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雨似乎小了些。

「可惜啊……」張馳不知什麼時候走近，蹲下身，抬起他的臉，嘲笑到。

陳軒的瞳孔一瞬間的晃動。

張馳勾起嘴角。

獵物終於無處可逃，無助的被捏住了喉嚨。

張馳放手退開。

拳腳落在陳軒身上，一陣一陣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