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完骨髓後，程之彥又變回了那個隱形的父親，程清泉手臂上的針孔慢慢消失，身體不適也很快恢復，有海城的呵護，他心中那個被二次撕開的傷口，以緩慢的速度漸漸癒合，一切又變回歲月靜好的模樣。

11月15日上午，程清泉接到了他資助多年的貧困學生岳東亭打來的電話。

程清泉剛當上老師時，因緣際會接觸了貧困幫扶活動，他十六歲就瀕臨過死亡，對俗世名利看得很淡，生活一向清貧，但他對寒門學子卻非常大方，他每月除了學校發的工資，偶爾還給雜誌書籍畫畫插畫，賺點外快，這些錢本可以讓他過上優質的生活，可他除去日常開銷，每月剩下的收入都陸續捐給了各地的貧困生。

岳東亭是他固定資助的第一個學生，從最初的每月一千到現在每月兩千，他已經資助了岳東亭五年。

岳東亭家是村裡的貧困戶，父母都是殘疾人，沒有生育，五十多歲才收養了岳東亭，所以岳東亭才剛上大二，父親已經因為年邁多病進了醫院，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情況很不樂觀。

程清泉約了岳東亭一起吃午餐，他到達財經大學附近的餐館時，岳東亭早已等在那。

岳東亭雖出生寒門，長相卻很是英俊，眼窩深邃，鼻樑高挺，有些混血的模樣，只是過於消瘦，就剩下一副高大的骨架，顯得精神萎靡，叫人看了心疼。

程清泉叫過服務員，特意點了幾個葷菜，想給岳東亭改善伙食。

「東亭，你每天都吃些什麼，怎麼瘦成這樣？」

「太瘦了嗎？」

岳東亭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吃得還行，可能是打工累瘦了吧。」

岳東亭沒敢告訴程清泉，他為了省錢給父親交醫藥費，已經吃了一個月的速食麵。

「程老師最近還好嗎？我看你氣色不錯。」

「我挺好的，倒是你，打工別太累著自己，對了……」

程清泉從背包里拿出個牛皮紙包，推到岳東亭面前：「這裡面有五萬，你拿著。」

「程老師！」

岳東亭驚訝不已，五萬對他來說是一筆太大的巨款，程清泉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放到了他面前，他將紙袋推回去，搖頭拒絕：「程老師，我不能要，這太多了！」

岳東亭本打算向程清泉借幾千塊錢，明天好回家給父親交醫藥費，日後再打工還上，可是程清泉一下給了他五萬，這讓他驚慌失措。

程清泉輕嘆一聲，再次將紙袋推到岳東亭面前，語重心長地叮囑：「東亭，你知道我無親無故，這錢在我這也沒什麼用，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現在不只是醫藥費，你還要做好後事的準備。你媽媽的病情也很嚴重，處處需要錢，這錢你收著吧，你還是個孩子，別把自己逼得太苦。」

聽了程清泉的話，岳東亭低下頭，雙手緊抓膝蓋，努力強忍著眼淚。

這些年，他已經花了程清泉很多錢，他是個沉重的負擔，誰沾上都是拖累，只有程清泉不嫌棄他，年復一年傻傻地為他付出，這一次他本想瞞著程清泉，打工賺錢為父母付醫藥費，可醫藥費就像無底洞，無論他怎麼努力都填補不上。

「程老師……」

岳東亭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怕一說話就會哭出來。

「東亭，你不要有負擔。」

程清泉微笑著安慰：「這錢就當我借你的，但你讀書時不能還，等你大學畢業工作了，再慢慢還我吧。你啊，現在還是以學業為重，打工要適度，別太累，還有……吃好一點，你才十九歲，還在長身體呢。」

「嗯……程老師，謝謝你，我一定會儘快把錢還給你的。」

「不急，等你畢業以後再說。」

服務員來上了菜，菜里有辣椒，程清泉沒怎麼吃，只是溫柔悉心地照顧著岳東亭用餐，吃完飯，他又點了幾個好菜，讓岳東亭打包帶回宿舍。

目送程清泉的車離開，岳東亭拿著那五萬塊錢和一袋子打包好的菜，坐在學校的球場邊久久不能平靜。

程清泉是這世上除父母以外對他最好的人，也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只希望自己能早日畢業工作，有能力回報這份恩情，為了程清泉，他願意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