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向愛崗敬業的他們都難得請了一天假，準備去商場購置一些嬰兒用品，兩人有說有笑地帶著卷卷出門，下到車庫，程清泉讓海城等等他，他昨天將身份證落在了自己車上，要去取回來。

走到車旁，程清泉注意到一向空置的隔壁車位上，停了輛瑪莎拉蒂跑車，他沒太在意，解鎖車，正準備拉開車門，瑪莎拉蒂的車窗突然降了下來。

車內坐著一位時髦的男人，用極度不友好的眼神打量著他，程清泉被看得不自在，趕緊拿了身份證，鎖上車走回海城身邊。

海城一手抱著卷卷，一手親昵地摟過程清泉的腰，程清泉不想被車內人看見，輕輕推開海城，徑自往海城的車走去，海城笑眯眯地抱著孩子跟在他身後。

看著情侶倆親昵的舉動，坐在瑪莎拉蒂車內的高月明極度不爽地將手機摔進副駕駛。

這一年他的舞劇在國內巡演，忙得沒時間回家，給海城發的消息海城從來不回，打電話也不接，他偶爾回來，也見不到海城的影子。

聽他們共同的朋友說，海城戀愛了，他不信，雖然海城對他一直冷淡，可海城就像個愛情絕緣體，也從未接受過其他人的追求，直到今天親眼見到海城和他人親昵，他才終於信了朋友的話。

高月明難以接受，他越想越氣，下車狠狠踹了程清泉的車門一腳，他從副駕駛拿出手機，拍了程清泉的車牌號發給助理付曉冬。

「給我查查這輛車的車主！」

發完語音，高越明將手機丟回副駕駛，走到程清泉車邊，又踹了保險杠一腳，嫌棄地罵道：「開的什麼破車。」

他氣急敗壞地看著海城駛離的方向，怒吼道：「這就是你的品味嗎？！」

海城自然聽不到高月明的怒吼，他一路心情愉悅，帶著程清泉和卷捲去了市裡最大的商場，在嬰兒用品店，他看中一台兩萬多的嬰兒車，詢問程清泉意見時還有些忐忑，怕被說浪費，誰知程清泉卻一口答應。

「挺好看的，你覺得好就買吧。」

一向不喜奢侈浪費的程清泉，為卷卷買起東西來卻絲毫也不手軟，卷卷用的所有物品他都要挑最好的，一上午逛下來，他們買齊了嬰兒用品，讓店員送到家中。

午餐時間，他們在商場找了家環境優美的餐廳，推著卷卷坐到角落的位置，海城將菜單攤開在桌上，一頁頁翻開，讓抱著卷卷的程清泉點菜。

「有蟹黃豆腐嗎？我想吃了，其他的菜你點吧，不用給我看了。」

程清泉逗著卷卷，沒心思看菜單，海城拿過菜單，點了兩杯鮮榨椰汁和幾道清淡可口的熱菜。

服務員站在桌旁，一邊幫海城下單，一邊看著程清泉懷中的卷卷，眼神時不時瞥向卷卷特殊的左手。

注意到服務員的視線，程清泉微笑著問她：「請問你們這有開水嗎？我想給孩子沖瓶奶。」

「有的有的。」

服務員連忙將視線收回：「一會後廚燒好水，我來帶你去泡。」

「謝謝。」

「不客氣。」

服務員說完，不敢再看卷卷，拿著單子回了前台。

服務員剛走，隔壁桌一位阿姨好奇地湊過來問：「孩子多大了？」

「七個月了。」程清泉禮貌回答。

「孩子的手是怎麼了？天生的還是……」

「天生的，他生下來就是這樣。」

「哎……」阿姨嘆惜道：「這麼漂亮的孩子，真可惜。」

「沒關係的。」

程清泉摸著卷卷的左手，不卑不亢地回答：「他只是這隻手有些特殊而已，其他地方都很健康，謝謝你的關心。」

阿姨對他鼓勵地笑了笑，沒有再問話。

程清泉回過頭，見海城不悅地黑著臉，關心道：「怎麼了？這麼不開心的樣子。」

海城不耐煩地抱怨：「一上午被問了好幾回，這些人怎麼這麼事多，管好自己就行了，別人家的孩子怎樣與他們無關。」

「這才第一次帶卷卷出門，你就受不了了嗎？以後還會有很多這樣的視線和詢問，我的腿可以用褲子遮住，卷卷的手是遮不住的，總會被人看見。我們的情緒會直接影響到卷卷，所以我們一定要抱有平常心，這樣卷卷長大後才不會太自卑。」

程清泉勸導的語氣溫柔又耐心，海城心中的不悅漸漸消散，他笑了笑，站起身從程清泉懷中抱過卷卷，拿著裝好奶粉的奶瓶走向前台，店員幫他將奶粉衝到適宜入口的溫度。

謝過店員，海城拿著奶瓶回到座位，一路也有食客注意到卷卷的手，對那些異樣的眼光，他已經不再覺得煩躁，在手背試了試牛奶的溫度，將奶嘴輕輕塞進卷卷口中。

服務員陸續開始上菜，程清泉怕海城肚子餓，對他伸出雙手：「我來喂吧，你先吃飯。」

「你先吃，等你吃飽了我再吃。」

海城一手抱著卷卷，一手扶著奶瓶，體貼地說：「雖然我們養了卷卷，但家裡的重點保護對象還是你，你還和以前一樣，不能累著，卷卷晚上要是哭了，我會起來哄。領養前我和我姐商量過了，她說上班時間讓我們把卷卷送到她那去，她家有信得過的月嫂和保姆，她也正好閑在家帶圓圓，有得是時間。」

海城說完，服務員將蟹黃豆腐端上了桌，他立刻用抱著卷卷的左手托住奶瓶，空出右手，拿起湯勺盛了一碗放在程清泉面前。

「你嘗嘗這家的蟹黃豆腐怎麼樣，小心燙。」

「嗯。」

程清泉勺了勺蟹黃豆腐，吹涼了些，先喂到海城口中。

海城嘗了嘗，肯定地點頭：「味道不錯，別喂我了，你快嘗嘗。」

海城的細心呵護程清泉早該習慣的，可也許是遇見海城前，他過了太久沒人疼愛的日子，面對愛人的體貼入微，他至今仍覺得受寵若驚。

看著海城和海城懷中抱著奶瓶努力喝奶的卷卷，程清泉嘗了口蟹黃豆腐，福祉得笑彎了眼眸。

吃完午餐，海城接到了警局的召回電話，他將程清泉和卷卷送回家後，立刻趕回了警局，一下午的布控，入夜，他們對犯罪嫌疑人實施了抓捕，等他忙完一切，回到御景帝豪時，已是深夜十二點。

海城停好車正想往電梯走，在車庫角落等候多時的高月明從暗處衝出，撲進了他懷中，海城愣了幾秒，嫌惡地一把將高月明推開，高月明晚上喝了酒，一身醉意，後退幾步差點站不穩。

「你幹什麼！」

海城鄙夷地瞥了高月明一眼，拍拍被碰過的襯衫，徑自往電梯走。

酒精讓高月明失去理智，他看著海城決絕的背影，大聲喊道：「海城！我到底哪裡不如他？你情願要一個斷了腿的殘障也不要我！」

殘障兩個字刺進了海城心裡，他想起了蔣嵐的那聲殘障，想起了派出所里壯漢的那聲殘障，這兩個字太重，帶著強烈的鄙視意味，讓他無法忍受。

海城停下腳步，走到高月明面前，拽著他的衣領惡狠狠凶道：「你給我閉嘴！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揪著他的痛處不放！啊？！」

高月明被海城的樣子嚇到了，他蹙著眉顫抖著問：「你告訴我，我到底哪裡不如他？我比他好，也比他愛你啊！為什麼你要他不要我？我……我想不明白……」

「你明不明白關我什麼事？」

海城的語氣冰冷又不耐煩：「你是誰？我有理過你嗎？有正眼瞧過你嗎？我連你的名字都不記得，你哪兒都比不上他，以後滾遠點，別讓我再看見你！」

海城說完，推開高月明，在高月明的哭喊聲中，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電梯。

回到家中，波比依舊稱職地在玄關迎接，海城輕手輕腳走進客廳，平日里程清泉總是睡在沙發上等他，今夜的沙發卻空無一人。

海城一個個房間尋找，最後在主卧旁的次卧找到了熟睡中的程清泉和卷卷。

次卧原本的格局已經變了，雙人床被拆除，換上了他們今天新買的嬰兒床，嬰兒床的包裝紙盒靠放在房間角落，旁邊的書桌上擺著十字改錐等工具，卷卷安穩地睡在嬰兒床中，程清泉睡在床邊的沙發上，假肢都沒卸。

海城本想將程清泉抱回主卧，想到自己這身衣服被高月明抱過，又改變了想法，他為程清泉蓋上薄毯，拿上睡褲去了浴室洗澡。

對於有感情潔癖的海城來說，出軌是骯髒的，不可饒恕的，他不能接受愛人出軌，更不能接受自己出軌，甚至是穿著別的追求者抱過的衣服去碰程清泉，他都覺得褻瀆了他的愛人。

洗完澡，海城裸著上身，穿著灰色睡褲回到次卧，小心翼翼地將程清泉抱回主卧，他已經用最輕柔的動作去卸假肢，可還是不小心喚醒了程清泉。

「海城……」

程清泉閉著眼，習慣性伸出雙手，海城乖乖將脖子湊過去，讓他摟著，摸著海城未幹的短髮，程清泉深呼吸，聞到了海洋香氛沐浴露的味道。

「你又用沐浴露洗頭了？」

「嗯。」

海城趴到床上，摟著程清泉的腰，頭靠在程清泉的臂彎中，他喜歡程清泉這樣摸他的頭，只是輕輕摸幾下，便能將他所有的疲勞和煩惱祛除。

程清泉側了側身，將海城抱得更貼近，親親海城的額頭說：「累了吧，你快睡，我抱著你。」

海城正被寵得掉進蜜罐，程清泉卻突然放開他，坐起身喊道：「卷卷呢？！」

海城無奈地笑笑，跟著坐起身，拉住程清泉的手臂說：「他睡著了，我們也睡吧。」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他第一天睡那張嬰兒床，不知道習不習慣。」

程清泉環顧四周一圈：「我的輪椅呢？」

「要什麼輪椅，我抱你去。」

海城站起身，輕輕鬆鬆將程清泉一路抱到次卧，程清泉單腿站在嬰兒床邊，檢查著卷卷的尿不濕，海城在他右側扶著替他保持平衡。

「還好，沒有尿。」

程清泉滿眼寵溺地盯著卷卷可愛的睡顏，小聲感嘆：「他怎麼這麼乖，晚上睡覺不哭也不鬧，真是個小天使。」

程清泉一直盯著卷卷，盯著盯著，他突然被打橫抱起，海城一步不停地將他抱回主卧床上，刻意躺回剛才的姿勢。

「像剛才那樣摸我。」

海城拿著程清泉的手放到自己頭上，孩子氣地撒嬌。

程清泉忍不住笑意，輕柔地摸著海城的頭髮說：「你還是三歲的小孩嗎？連兒子的醋都吃。」

「自從那個小傢伙來了，你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我都失寵了。」

「卷卷才來了兩天。」

程清泉輕輕捏著海城的耳朵問：「兩天的時間，你從哪感覺到你失寵了？」

「我從天靈蓋感覺到了。」

海城委屈地嘟囔：「因為失寵，腦瓜子嗡嗡的。」

程清泉被逗得失笑，拍了拍海城的頭頂說：「還天靈蓋感覺到了呢，就會說笑，在我這裡你怎麼可能會失寵，只要我活著一天，就會寵你一天。」

「…………」

承諾響在耳邊，海城曲起的腿碰到了程清泉的右腿截肢面，那種缺失的破碎感每一次觸碰都讓他心痛。

「清泉。」

「嗯？」

「今晚就這樣抱著我睡。」

「好。」

程清泉調整姿勢，將海城抱得更近。

沉溺在愛人溫柔的懷抱中，海城思緒萬千，面對其他追求者，他可以做到最冷酷無情，可面對程清泉，他卻患得患失，懦弱悲觀。

對於未來，他有太多期待，也有太多恐懼，他怕程清泉的病複發，怕程清泉被霍起帆搶走，更怕有了卷卷這層更深的羈絆，仍然會在某一天失去他最愛的人。

「清泉，我在你面前會不會不夠穩重，我是不是應該更成熟一點，或許你會更喜歡成熟的男人，像……像霍起帆那種……」

「為什麼這麼說？」

程清泉與海城拉開距離，看著海城的眼睛問：「是我做錯了什麼，讓你沒有安全感了嗎？我和霍總沒有任何聯繫的。」

「不，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所以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要告訴我，你喜歡的樣子我就去努力靠近，你不喜歡的我就改。我有哪做得不好的，你要說出來，不要偷偷對我失望。」

難得聽海城說出這樣卑微的話，程清泉一陣心疼，將海城摟在懷中。

「你帶給我的只有驚喜，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我也沒有什麼喜歡的樣子，我喜歡你，你成熟也好，孩子氣也罷，只要是你我都喜歡。不夠成熟沒關係，有我在，你可以永遠當個孩子。」

有我在，你可以永遠當個孩子。

這句話在海城聽來，真是成熟又帥氣，這是一段讓他醉心迷戀的關係，程清泉總能帶給他溫柔的撫慰和靈魂的滋養，讓他的能量提升，充滿向上的活力。

他無比害怕失去，但在這個夜晚，他再一次得到撫慰，安心地與他深愛的人相擁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