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讓程乾愣住。

是啊，現在的牧宇頂著季麟的一張臉，要怎麼去見牧鳴？

不說牧鳴認不認識牧宇，就說牧鳴看到已經死去的季麟的臉，會不會嚇壞了，那都是個問題。

程乾沉默了，不知道要怎麼去回答牧宇這句話。

此刻的牧宇，雖然沒有什麼其他的表現，就連語氣也十分平靜，但是，程乾就是覺得，牧宇現在很是讓人心疼。

也就是在這一刻，程乾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心，因為牧宇這個人而隱隱作痛。

一時之間，他竟然有些後悔要牧宇整容成為季麟的樣子。

腦海之中，猛然就出現了那句話：程哥，我不整容行不行？

如果此刻，牧宇在問出同樣的話，程乾一定會同意。

絕對不會在逼迫牧宇，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當時只是想著怎麼慰藉自己的心，卻從未想過，牧宇之後要怎麼辦。

程乾嘆了口氣，手更是用力的摟緊了牧宇：「小宇，對不起。」

牧宇輕輕搖頭，並未多說什麼。

程乾為什麼道歉，牧宇此刻已經沒了力氣去想，他只是忽然間，好像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般。

明明是最為親近的弟弟，他都不敢去見。

微微閉上眼，牧宇的身子，忽然就開始抖。

顫抖的不成樣子。

程乾用力抱著牧宇，想要將自己的溫度，傳遞到牧宇冰冷的身上，可是卻沒有半分的作用。

程乾放開牧宇：「我們進去吧，外面冷。」

只是，此刻的牧宇卻沒什麼反應，只是進閉著眼，身子顫抖，站在原地，顯得格外的單薄。

這個一直以來，都給人一種陽光而溫暖之感的青年，這時候，卻像是一個瘦弱的孩子，讓人心裡發疼。

疼的無法言說。

程乾手上微微用力，拉著牧宇的手腕，想要將牧宇拉入房間之中。

可是，牧宇卻像是腳下長了釘子，就這麼死死的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程乾看著牧宇紫紅色的手，完全不敢用力，就這麼和牧宇僵持在這裡。

冷風一吹，程乾卻也覺得有些冷了。

牧宇就這麼站在這裡，像是生了根，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程乾看著牧宇，眼神帶著心疼之色，卻也沒說什麼，只是陪著牧宇站在這裡。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外面已經徹底黑透了。

牧宇的身子一晃，就這麼朝著前面倒了下去。

程乾連忙將牧宇拉入懷中，然後將人打橫抱起。

牧宇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的半分血色也無，身子更是冰冷一片。

如果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程乾都覺得，他抱著的是牧宇的屍體，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程乾不會安慰什麼人，也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去安慰牧宇，他能做的就是在外面陪著牧宇，不是丟下牧宇一個人。

猛然間，他想到，如果不是他將牧宇趕出去，牧宇也不至於脆弱的讓他心疼。

程乾嘆了口氣，將牧宇放在床上，然後去放了溫水。

牧宇的身子太冰了，像是一坨冰，讓人心裡發慌。

同時，程乾還聯繫了私人醫生。

牧宇這樣子，怎麼說也得叫醫生來看看，可別凍出病來。

好在，沒什麼問題，只是受了風寒，俗稱凍感冒了。

打了針，程乾就這麼看著一滴一滴往下落的藥，眼神有些獃滯。

很難看出來，這竟然是程乾程五爺。

此刻的牧宇，就像是當時的季麟，毫無聲息的躺在床上，好似隨時就會離他而去一樣。

想到這一點，程乾忽然有種心裡發慌的感覺。

伸手，輕輕的去摸牧宇的臉。

確定還有溫度，這才放下手了。

此刻的牧宇皺著眉，通紅的面色帶著幾分的脆弱。

程乾就這麼握著牧宇未曾輸液的那隻手，神色頗為擔憂。

忽然，牧宇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睜開了眼。

視線，就這麼落在自己的手上，然後順著程乾的手，看向程乾：「我是病了嗎？」

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

程乾頓了頓，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去給牧宇倒了一杯水。

牧宇要起來，程乾連忙就扶住了牧宇，還特意看了一眼牧宇手上的針。

確定沒問題，這才鬆了口氣。

然後，將水送到牧宇唇邊。

牧宇頓了頓：「我自己來。」

說著，就要將水杯接過來。

程乾手腕一轉，就躲開了牧宇的手：「我喂你。」

牧宇一愣，卻並未去喝水，而是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才說道：「那我還是不喝了。」

說完，就要重新躺下。

程乾只覺得，心裡一瞬間有些疼，還有些慌亂。

可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能冷下聲音說道：「爺給你什麼，你都得喝下去！」

牧宇抿了抿唇，神色帶了幾分的委屈。

然後低頭，湊近了水杯，喝了一口，這才說道：「奴知道了，以後一定聽五爺的。」

程乾呼吸一滯，抿著唇，臉部線條繃緊。

將水杯放在一邊，這才說道：「以後你就叫我程哥吧。」

說完，程乾又補充了一句：「小麟都是這麼叫我的。」

牧宇頓了頓，然後輕輕點頭：「程哥。」

只是，原本輕易出口的稱呼，此刻在叫，卻覺得有些艱難。

說完，牧宇躺下，視線落在天花板的吊燈上，有些恍然之色。

程哥，這兩個字，在牧宇的心裡，是有格外的意義的。

似乎只是那般偷偷的叫上一句，都覺得很是滿足。

偶爾，程乾應了一聲，他就覺得像是有了心愛玩具那種小孩子般忐忑的開心。

可是現在，這兩個字，也要換了個意義。

他不再是以牧宇的身份去叫，而是以季麟的身份去叫。

從此，他在程乾面前，那最後的一絲存在，也華為烏有，徹底只能以季麟的身份，在程乾的身邊。

愛也好，還是不愛也罷，他都是季麟，而不是牧宇。

牧宇微微閉上眼，只覺得從心裡泛上一股疲憊，疲憊的讓他連動動手指的力氣，也沒有了。

程乾就這麼看著牧宇，當然不知道牧宇心裡是怎麼想的。

見牧宇又閉上眼，好像是睡著了，這才起身，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