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有下次？！」

程乾的聲音之中，那不善的語氣是越發的濃郁了。

這話，基本上是和『我下次不會了』放在一起的標配回答。

只是現在，牧宇卻不知道自己還怎麼去回覆程乾。

胃部一陣一陣劇烈的絞痛，讓他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只想將自己攢成一團。

可是，現在面對程乾，他卻不能怎麼樣，只能輕輕的喘息一聲，腰也彎的更狠了一些，手撐在沙發的靠背上，慘白的臉色，似乎也泛了青：「程哥，對不起，真的不會了！」

牧宇覺得，自己的大腦已經不聽使喚了。

他該想什麼，該說什麼，此刻也是亂糟糟的一片。

除了道歉，也想不出其他。

程乾看著牧宇，皺眉。

牧宇這麼佝僂著身子，臉上的顏色，在這青白色的燈光下，顯得也有些嚇人。

看著這樣的牧宇，程乾更是心裡煩躁：「行了，這種沒誠意的道歉，說和不說也沒什麼區別，爺看你以後的表現！」

牧宇能說什麼呢？

就算是能說什麼，也想不到該說什麼，就算是想到了，估計現在也疼的說不出話來了。

程乾轉過身：「腰挺直了，別跟個蝦米似得，看的都難受。」

說著，程乾抬腳，朝著外面走去。

牧宇站在原地，想直起身子來，可卻做不到。

那不是靠著自己想，靠著這股子執拗，或者是對牧鳴的擔憂，就能做到的事情。

牧宇現在深刻的了解到，自己做不到。

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他也是做不到的。

只是，那『蝦米』兩個字，讓牧宇覺得，他胃再疼，好像也及不上心疼。

程乾走了幾步，發現牧宇並未跟上來：「還等著爺請你不成？」

聽著程乾的話，牧宇抿了抿唇，這才邁出腳步，朝著程乾跟了過去。

只是，這每走一步，身子都有些顫抖，搖搖晃晃的像是馬上就要摔在地上一樣。

負責接待的女人，看了一眼牧宇，在看看程乾。

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程董，牧先生好像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先讓牧先生去醫院？」

之前，牧宇在解釋自己不是鬼的時候，說過了自己的名字，這前台接待就記住了。

一個大公司的接待，連這點能力都沒有，倒也是白做了。

這明顯就是她該有的素質。

但是，聽到了程乾耳朵里，卻覺得格外的讓他火氣大。

手也微微攥起了拳：「不該你管的就別多事！」

女人頓了頓，沒敢再說什麼，而是回到了前台，也準備收拾東西下班了。

程乾的視線，此刻也落在了牧宇的身上：「剛才和女人聊天的時候，你倒是生龍活虎的，現在跟著爺，就裝這麼一副可憐樣，是博取同情，還是讓人覺得爺多殘忍？」

牧宇諾諾不敢言，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程哥，我錯了。」

每個字，說的都格外的艱難。

這語氣，也相當的虛弱。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牧宇這絕對不是裝的。

可現在，看在程乾眼裡，就是覺得怎麼都不對勁，只覺得牧宇是在故意抹黑他。

但其實，五爺哪裡還需要抹黑？

所有人都覺得，五爺本來就很黑心了好吧！

牧宇勉強應答，他現在，也只能道歉了。

程乾冷哼一聲：「你要是覺得爺虧待了你，隨時可以滾蛋！」

程乾很少在公司爆粗口，作為一個公司的董事，他必須維持自己的形象。

現在，隨口這句話，就這麼說出來了。

程乾還是將這錯誤，都歸類到了牧宇身上，覺得牧宇是故意的。

越是看牧宇，越覺得來氣。

牧宇抿著唇，唇色慘白一片：「程哥對我很好，是我自己不好。」

所有的錯，不管是不是牧宇，此刻的牧宇，都必須認下來。

他在程乾的面前，完全沒有話語權，人權當然也是沒有的。

牧宇忽然覺得，他不是用自己一張臉和幾年的青春，加上少的可憐的尊嚴去換牧鳴的命。

他現在發現，也許，他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換牧鳴的命。

如果早在這之前，他能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牧宇覺得，他絕對不會這麼選擇。

牧鳴的病，他會去治，賣身給別人，也比賣給程乾好得多。

可惜，他現在沒了這個資本。

沒了自己那張臉，用季麟的臉，恐怕也就是能在程乾這裡，還有些價值了。

牧宇低嘆一聲，忽然覺得，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不是現在的選擇，而是曾經瞎了眼，看上了眼前這個男人。

而且，在被這個男人甩了之後，還是總會想到他的好，然後想要複合。

明明就知道這人心有所屬，即便是死了，那也是忠貞不渝的。

但是，他卻還是想要試一試，看看可不可以讓他回心轉意。

可到底，現實給他上了狠狠的一課，就告訴了他，這個男人，回不來了。

他的程哥，早就死了。

牧宇心裡低嘆一聲，強撐著自己不摔倒，蹣跚的走到了程乾的身邊，主動伸手，挎住了程乾的手臂：「程哥，不氣了好不好？」

程乾厭煩的看了一眼牧宇，尤其是看著那慘白的臉色，更讓他覺得倒胃口。

手臂一甩，直接甩開了牧宇的手。

牧宇本來就站在地上很費勁了，現在被程乾這麼一甩，更是一個不穩，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疼嗎？

牧宇沒覺得疼，只是感覺身子沒什麼力氣，起不來而已。

程乾看著摔在地上的牧宇，眼中更是多了幾分的厭惡：「一個大男人，就跟個女人似得，嘰嘰歪歪，現在連站都站不穩了？你是幼稚園沒畢業？」

牧宇深吸一口氣，卻牽動著胃一陣抽痛。

牧宇身子下意識的蜷縮：「對……」

剛說了一個字，緊接著就是一陣的痛吟之聲。

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不倒下還好，還能憑藉著一股子意念，跟著程乾。

現在摔倒了，卻怎麼也站不起來了。

忽然間，牧宇發現，他其實沒那麼堅強，甚至連自己認為的那麼堅強，也是沒有的。

脆弱的，其實只需要幾句話，只需要幾次傷害，竟然就起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