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牧宇的視線帶了幾分的獃滯，看著手機通訊錄里那三兩個人。

手指不斷的在熒幕上滑動，卻不知道要找誰。

大概是與世隔絕的時間太長了，以至於讓他忘了，該怎麼去見其他人。

他的生活之中，就算是在整容的那段時間，也都是圍繞著程乾和季麟這兩個人的。

牧宇從來沒想過，一個人死了之後，竟然還能成為他生活之中的主色調。

季麟，卻做到了。

牧宇嘆了口氣，最終將視線落在了『張宣』兩個字之上。

這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在知道他竟然主動追求程乾之後，第一個罵他是豬頭的人，並且，還足足不換花樣的，罵了他一個晚上。

當時，他是覺得，張宣對程乾有偏見。

程乾對他多好，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而張宣，從一開始就不看好程乾。

牧宇沒聽，還是按照自己心裡那點剛燃起來的火苗的慫恿，開始接近程乾。

現在想來，其實張宣說的對，程乾就不是個東西。

牧宇看了一會，接著便給張宣發了一條消息：今天有時間嗎？

牧宇清楚，如果他和張宣見面，那孩子一定會罵他。

但是，儘管是那種帶著善意、卻還是口中說著髒話的聲音，他竟然也很懷念。

或者說，他不是懷念什麼，只是……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

有損友，有關心他的人，有一個正常的工作，然後……沒有程乾。

對，在牧宇的心裡，正常的生活之中，就是沒有程乾的。

有了程乾，便算不得是正常的生活。

張宣那邊，幾乎瞬間就給了他一條回信。

直接說了地點，還問牧宇，需不需要去接他。

牧宇拒絕了張宣過來接他的提議，而是回覆了一下，一小時後見面，就直接起來，上去換衣服。

原本屬於牧宇的衣服，也就是程乾為他買的那些，他當時都沒帶走，程乾也沒丟出去。

反而，在衣櫃里還看到了一些新衣服。

有一些，是去年的樣式，有一些是前年的樣式，當然了，也有今年的。

牧宇嘆了口氣，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感動嗎？

不敢動，不敢動！完全不敢動，一動不敢動！

想到這裡，牧宇自己都笑出了聲。

無奈的搖了搖頭，拿起了最初，三年前的衣服，重新換在了身上。

這衣服，完全不像是在裡面落灰了三年的樣子。

還能聞到，衣服上帶著淡淡的香水味。

就像是有人細心的打理過了一樣。

牧宇嘆了口氣，心裡也沒什麼想法。

以前，程乾就會將他的衣食住行，搭理的面面俱到，什麼都不需要擔心。

大概，每天最費腦子的事情，就是思考下一頓吃什麼。

程乾總是這樣，像是將他的生活，完全當成了自己的生活來過。

甚至，對牧宇，比對自己還要上心。

牧宇自己是有衣服的，只不過都不在這裡，現在再去穿上，路程上耽擱的時間太多了。

現在已經接近中午了，他有門禁。

牧宇不想踩著時間回來，免得在觸犯了程乾的稜角，最後倒霉的還是自己。

程乾讓他十點之前回來，他準備九點之前回來。

也不是說要跟朋友呆這麼久，就是想要出去走走，一分鐘都不想浪費的那種出去走走。

就算只是真的在馬路上走一走，離開程乾，不用去想程乾，離開一切和程乾有關的地方，得到片刻的輕鬆，那也是好的。

牧宇剛出門，就看到門口有人等著他。

車就停在一邊。

牧宇頓了頓，拒絕了司機的好意，或者書，拒絕了程乾的安排。

自己用手機打了車。

可能程乾也沒下什麼死命令，那司機並未為難牧宇。

牧宇拒絕了，他也就沒再勉強，只是讓牧宇記得門禁時間而已。

估計，這是程乾交代的話。

牧宇沒看到，他上了車，那司機就開著車，遠遠的跟在了牧宇的身後。

牧宇想不到，程乾會讓人跟著他，自然也就沒注意這一點。

很快，就到了約定的地點。

這是一家火鍋店。

對於火鍋，牧宇還是很喜歡的，當然了，要西紅柿清湯鍋底！

一進去，裡面那種熱火朝天的感覺，竟然他產生了一種恍若隔世，甚至是眼眶也有些發熱。

多久，沒能走上街道，像是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有三三兩兩的朋友，下了班，或者是放了假，能一起聚聚。

或者是吃火鍋，或者是吃點什麼別的，都可以，要的就是那個氛圍。

見牧宇站在門口不動，裡面的迎賓則是禮貌的說道：「請問先生幾個人？有提前預約座位嗎？」

牧宇頓了頓，這才回過神來，對著身穿紅色旗袍的迎賓笑了一下：「謝謝，請問之前有一個姓張的先生先到嗎？」

迎賓微微一頓，然後對著對講機說了一句，然後，又對著牧宇禮貌的說道：「張宣先生是嗎？」

牧宇點頭：「就是他。」

迎賓擺了個請的手勢：「張先生在二樓翠竹軒。」

這時候，另一個穿著深粉色旗袍的女人，迎了上來，帶著牧宇往上走：「牧先生您好，我給您帶路，我是翠竹軒的服務人員，您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找我。」

這裡一個雅間之中，都有兩個服務人員。

牧宇道了謝，跟著對方上了樓。

樓上最左邊的房間，就是翠竹軒。

門是打開著的，張宣正坐在對著門的地方，在玩著手機。

牧宇剛進來，張宣就注意到了。

放下手機，微微一頓。

半響，牧宇都走到這邊了，才起身迎了上去：「小宇，你……」

剛說了三個字，就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了。

視線，只是落在牧宇的臉上，神色複雜。

牧宇輕咳一聲，也有些尷尬：「張，我沒事。」

張宣嘆了口氣，拉開自己身邊的椅子：「程乾那混蛋，竟然真的將你整成了季麟那小賤人的樣子？老子看了這張臉，就想給他一拳！碼的！」

牧宇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垂著眼，看著眼前張宣放過來的菜單。

見牧宇不說話，張宣忽然也不知聲了，神色帶了幾分的落寞和不甘。

一時之間，房間之中的氣氛，開始變得沉默而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