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玟醒來就看見周圍一片冷淡的白，唯一的暖色正坐在椅子上削蘋果。

葉聽瀾身上穿了件淺咖色的呢大衣，脖子里圍了條紅圍巾，鼻子紅紅的，見他醒了立刻湊了過來。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好點了嗎？」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臉上弄的江玟癢癢的，葉聽瀾靠的很近，近到可以讓江玟清晰地看見他眼眸里的自己。

對視了一陣，江玟尷尬地開了口，「葉聽瀾。」

被自己聲音里的沙啞嚇了一跳，江玟剛想坐起來又被摁著肩釘在床上，聽到葉聽瀾的爆喝，「胃潰瘍你知道嗎，差點就穿孔了！」

胃潰瘍……

江玟被葉聽瀾凶得不敢動了，盯著他微微濡濕的睫毛和泛著水霧的眼睛看。

他剛剛還以為自己要穿回去了，正擔心會不會在天台之約被砸成植物人什麼的，沒想到醒來還是三十歲老男人，還是馬上就三十一的那種。

江玟隱隱鬆了口氣，他是想等到那款遊戲做出來的，畢竟之前投入了這麼多，總想看到一個結果。

「……不過你不是心理醫生，」江玟後知後覺，「胃潰瘍你也能治？」

葉聽瀾倒了杯溫水塞到江玟手裡，見他那憨樣又瞪了他一眼，「我同事看的，你怎麼喝那麼多酒？」

「應酬。」江玟被葉聽瀾看得有些心虛，不想就這個話題談下去，「謝謝你啊。」

葉聽瀾透過心理諮詢知道江玟離職創業的事，覺得自己語氣重了些，悶悶地捏了蘋果繼續削，想到江玟跪在地上吐的慘樣，忍不住小聲抱怨了一句，「那也不能那樣造，那麼大年紀了還……」

明顯感覺到江玟情緒低落了下去，葉聽瀾立刻閉嘴，病房裡陷入一陣沉默。

「你也不回家嗎？馬上過年了。」江玟盯著點滴瓶，心裡有些難受。

「不回了，我爸媽還在外面，家裡就我一個人，回不回都一樣。」

葉聽瀾把削了皮的蘋果切好放在玻璃碗里，「年三十沒什麼店開，下了班找了好久都沒地方吃飯，正想回去就在垃圾桶邊看見了你。」

江玟忽然覺得葉聽瀾好可憐，年三十還輪到班，年夜飯都沒人做給他吃。

「住院部的小米粥，你配著蘋果稍微吃點。」葉聽瀾把江玟搖起來，「餛飩你就別想了，我的。」

接過粥的時候江玟差點就哭了，這是他第一次在外面過年，臨時有了酒局，爸媽做的一桌子菜他也沒法回去吃。

雖然是年三十，醫院的住院部還是有很多人，生病可不管時間，擋不住改不來。

江玟住的病房裡還有兩個人，一個胃穿孔一個胃癌，確診胃癌的男人才三十六歲，眼裡一片貧瘠的灰白。

住進醫院江玟好像一下子想開了很多，錢再多都抵不過健康，等起創的第一款手游進入市場，他就好好生活。

江玟舀了一勺粥慢慢咽了下去，恰到好處的溫度順著食道一點點滑進胃裡，好像沒那麼難受了。

電視里放著春晚，節目里熱火朝天的喧鬧跟醫院的安靜格格不入。

江玟心裡發酸，忍不住偷偷看了葉聽瀾一眼，他拿塑料勺子舀起餛飩吹了吹，又慢慢送進嘴裡。

葉聽瀾晚上也沒走，簡單洗漱了下就縮在陪護椅上。

江玟心裡不是滋味，叫他回去睡，葉聽瀾就說兩個人過年熱鬧，想有個人說說話。

江玟知道他心腸好，之前他給流浪狗吃東西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葉聽瀾轉身的時候江玟直接掉了淚，怕他看見又抬起手快速抹去。

果然是年紀大了，稍微一點事情就受不了。

晚上葉聽瀾打第二個噴嚏的時候，江玟一本正經地讓他睡到床上來，美其名曰不蓋被子會感冒，人家答應了，江玟又臊的紅了臉。

葉聽瀾睡相很好，蓋上被子沒一會兒就睡著了，身上還透著令人安心的椰奶氣息。

江玟借著壁燈微弱的光看他的臉，葉聽瀾長得很乖，眉眼鼻唇都很乖，熟睡時長長的睫毛服帖地斂著，像把漂亮的小扇子。

真好。

江玟鬼使神差地在葉聽瀾眼睛上親了一下，親完又覺得自己揩油的行為猥瑣下流，僵直著脊背好一會兒才放鬆。

在江玟翻身平躺並為自己的僭越行為自責的時候，葉聽瀾動了動睫毛，安靜地勾了勾唇角，無意識地嗯了一聲。

像夢囈，又像愛人溫存時的呢喃。

險些把江玟叫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