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號QL20250821第五次違反規則，派遣抓捕。」

顧野閉上了眼睛，冰冷機械的警告聲環繞在他的耳邊。他的記憶忘記了很多，他最後停留的畫面是那是個仲夏日，他在山裡奔跑，無盡的蟬鳴，滿眼的綠意，陽光穿透樹葉之間的縫隙，是一個好天氣。

身後聽見的是尖銳的警報聲，他的腳已經被地上石頭樹枝扎穿了。可他只記得奔跑，他縱深跳入了那個橋下的奔流的河流，他便覺得尖銳的警報聲和無盡蟬鳴轟然間消失了。

彷彿一切塵埃落定，他也消失了。

他下意識的顫抖起來，夏聞一輕輕柔柔撫摸，雖然有些肌肉僵硬，但還是開口道：「對不起，我……」

「道個屁的歉，摸的是左手是吧，等會你斷的就是這個手。拿開，把你那憐憫給我收回去。」

夏聞一不是不知道這個試驗項目，在新聞上略有耳聞。但前一年的新聞里就發布了停止這個試驗項目，因為被發現了其虐待omega現象，進行非人的殘害。

omega平權運動也發布了，這一年也出來台了《omega權益保護條律》。

夏聞一似乎還想要問什麼，顧野全部看在眼裡，欲言又止的模樣。眼裡帶著可憐一樣看著他，真的泛噁心。

「別他ma心疼，也別他ma可憐我，你本不應該知道這些事情，這些都是機密，其實知道的人不會存活在這裡了。」

他是那個夾帶著秘密的倖存者。

「而且也都過去了……」

夏聞一急忙去脫掉顧野的衣服，壓著顧野掙扎的手。

「夏聞一，你真是個瘋子，一而再再而三，想要找人你就去外面……」

夏聞一吻上了顧野的唇，世界都安靜了。夏聞一發現顧野被親吻後，大腦會當機一會，也沒有輸出髒話的能力。他三下五除二的脫下來他的衣服，看見了腺體背後從肩膀到背後一條猙獰的疤痕。

夏聞一不是處於愛意，真的是出於心疼，明明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學生，明明應該跟所有人一樣坐在課堂里接受教育。卻因為腺體畸形原因，送到如此沒有人性的試驗之中。

「不疼嗎？」夏聞一下意識就問。

顧野喘著氣，懶得搭理夏聞一，閉上了眼睛，夏聞一以為他體力不支睡著了。

「疼，很疼。」

這是夏聞一第一次聽見顧野言語里的示弱。

怎麼可能會不疼呢？

從手術台上沒有下來的人有多少個，他數過，進去的五十個人里，三十二個沒有出來。

從肩胛骨往下到背部，到腰上全部用刀剖開，把那條腺體取出來，重新再安上去一條人造腺體。打了麻藥也無法忽略這些疼痛，一把把手術刀從自己的背後劃開，爛得可以的刀法。血液流動他能感受到從傷口中流出來。

他當下覺得咬舌自盡來得更痛快，但他被戴上咬合器，不能夠合上嘴。

不能昏死過去，被什麼藥物一直吊著，不能夠合眼。

他就是一條在砧板上的魚，無論怎麼掙扎，他都難逃一死。

肌肉記憶復甦，顧野彷彿重新回到個手術台上，夏聞一劃過的手像是那把噩夢裡的刀，他開始發抖，劇烈的掙扎：「放開，別看了！夏聞一！」

夏聞一被顧野一拳打中腹部，夏聞一好歹還是個alpha，比顧野連打幾次，也是給他面子讓讓他了。他拉無奈地抓住顧野的手：「顧野同學，打到肚子了，飯都要吐出來了。」

顧野的衣服已經被半脫下來了，肩膀，胸前一覽無遺被夏聞一看了去，因為發Q，剛剛劇烈摩擦，泛紅的不成樣子。

一副被糟蹋的模樣，卻莫名勾人心弦。

夏聞一你可真不是人。——夏聞一心裡暗罵自己。

夏聞一把他放好在凳子上，把便當放在課桌上。他撿起來那些草稿紙，密密麻麻的文字抄的全是文常，筆觸凌厲，每一個筆畫如同一把尖刀，紙被寫的凹凸不平。他一一這一沓草稿紙數過，數目剛剛好符合他的要求。

身體不舒服還是完成了任務。

「完成的不錯，顧野同學。」

「夏老師，現在你還在說這些？」顧野看著夏聞一一點不發怵，彷彿剛剛做得事情不是他。衣冠整齊，而他則被夏聞一細心地整理好衣服。

排斥變得不明顯了。——顧野覺得這樣並非好事。

夏聞一彎下腰，把飯盒打開：「先吃飯吧。吃完飯報警，我也幫你報。」

顧野嘆了口氣，沒動筷子。

老師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夠有耐心了，顧野也不是不識相的人。他轉頭問：「夏聞一你知道今年的出台的法律嗎？」

「知道。」

「知道為什麼要標記我，你是不是不怕死？」

《omega權利保護條律》地八十九條規定：凡是未經omega本人允許，在其無力自衛時，私自咬破omega腺體者，死刑。

這是一個嚴重的錯誤。

omega的腺體一生只能被一個alpha咬破，需要多次洗去標記後，幾年後身體會變得脆弱不堪。但alpha卻可以隨意標記，因此出台這條法律是防止omega被alpha侵犯後無法申訴。

但其實依舊有異議，處死刑後又能怎麼樣，還不是要帶著這個標記就下去，除非選擇洗去標記後，換幾年之後擁有一個半死不活的身體。利弊都有，但總比以前omega當成一個生育物件來得好

「怕，但我更怕你死在我面前。」

夏聞一好像又回到了之前一次做老師的時光里，那個人明明如此明媚，說著要去他的母校，成為最好的編劇的夢想。

可是她死了，死在了煙花巷子里，被一個alpha強j致死，她沒有那麼多錢去花銷，只能晚上出來這裡打工。他在集訓營里接到電話之後，趕過去時候，已經沒有希望了。

明明可以跟他申請補助，但總有人要想要體面一點，在他面前，在同學面前體面一點，僅剩那一口氣的尊嚴。

他看著應該在花季時期，燦爛的少女在破爛的巷子里，如同垃圾一樣丟棄。

他不想看到自己學生死去，如同魚骨頭一般尖銳，如鯁在喉，提醒他要去做好一些事情。

可他用了最極端的方法。

顧野看著眼前打好的飯菜，看著夏聞一的表情，展不開眉毛嘆了口氣：「我看了病歷簿，裡面說我跟你的信息素的匹配值很高。但我從來不信這些，也不管你信不信，但確實你是第一個讓我聞見沒有吐出來的alpha。」

顧野剛來進新班級都時候，因為聞見alpha的氣味，吐在了講台上，脫水送醫院了。

「所以，在我沒有好之前，我都不會報警。因為我要在這裡學完，拿到我要的名次，去做我要做的事情。」

「你要做什麼？」

顧野眼神恢復凌厲，有些不屑的嘴角翹起來，捏緊了拳頭：「考上ZGCM大學，做第一個拿到卡斯奧最佳編劇獎項的omega。」

夏聞一「噗嗤」笑了，顧野拿起拳頭要招呼他：「笑什麼？」

「沒有，沒有，有夢想很好，沒有嘲笑你。」

是他的母校，需要拿到這個的合格證可不是一點的難度，分數線也不是鬧著玩的。

顧野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耳朵：「再告訴你一件事情，那個試驗項目沒完成，我就自己逃出來了。只要現在你把我的編號透露出去，我就會被他們抓回去，繼續試驗。」

「可是他們已經終止試驗了，而且都已經落網了。」

「不，沒有。」

那個最棘手的人沒有被抓住。

顧野看過新聞，那張印象最深刻的臉，沒有出現在熒幕里，他心裡打起鼓來。

「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

「我有你的把柄，你有我的把柄，我們兩個扯平。現在我想談談條件。第一，不可以把這件事情透露出去，否則你只能落個死刑。第二，以後……每次我發Q，需要你幫我一下。」

說到這裡，顧野嘴角有些抽搐，耳朵已經發紅起來，眼睛也不敢看夏聞一，夏聞一看見顧野的耳朵，沒忍住摩擦了一下，很快那一拳頭迎風而來，不偏不倚打在他手臂上。

他吃疼皺了皺眉說：「求人這種態度，真需要被毒打一下。」

「這不是求人，這是我們二者的利益交易。」

「行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那我也要談條件。」

「什麼？」

「你的文常，影評，場景設計，故事編寫，需要在每一次周末考試里拿全校第一名。這就是條件。你的身體我會幫忙，你就不要太過於排斥我，放輕鬆點。胸口這裡已經發青了。」夏聞一想著掀開衣服給他證明。

「行了，下次……我會注意。嗯，對不起。」顧野摸了摸脖子，不好意思但又要拽的道歉。

顧野沒吃幾口飯，就開始寫今天布置的影評任務。這次是《大紅燈籠高高掛》，經典篇目了，幾乎每一屆編導生都會去看這部片子，張藝謀片子大多數要倒騰來倒騰去拉，去分析。

夏聞一到外面去抽煙，看著燃起的煙火，今天允許自己多抽了兩支。

他跟自己的學生做了這種交易，實在是職業上濃重一筆。

他咬著濾嘴，看著手機里網頁，看著「omega腺體重組試驗」的新聞，怎麼這些文字讓他覺得很耳熟，他在哪裡聽過。

他看了幾條新聞，都是看過的沒什麼新鮮。他站的腿酸，想要進去坐坐，就看見顧野已經睡著了，趴在桌子上。課室里散味散的差不多了，這個味道問起來還不錯，可樂掩蓋一點紅酒的酒精味，又減少了可樂的甜膩感。

他覺得他們混合的味道很不錯。

他吃過抑制的藥物控制，要是異感期在這時候來，後果不堪設想。他小心地摸了摸顧野的頭髮，軟順的頭髮跟主人不太一樣的臭脾氣。

他在顧野耳邊說：「今天辛苦了，回去吧。」

顧野哼哼了兩句，沒有說話，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著了。

夏聞一坐在他的前面都位置看著他，睡得很安穩，沒有被他拉椅子的聲音吵醒。他去碰顧野的伸出桌子，頭枕著胳膊的手。他把自己的手拿過去觸碰了一下他的手指。顧野像是嬰兒一樣捲起手指來，把他的手指包裹住。

其實顧野抓的很輕，輕易就能甩開。可是夏聞一心裡卻覺得可樂被搖晃了，氣泡從心臟里碰出來。

把窗戶都打開了，夏夜晚風帶走了氣味，吹拂著課室里的兩個人。夏聞一舒心舒了口氣，感受這份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