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於對朝廷不了解，卻也聽過順天府尹的大名，不禁疑惑，「當今順天府尹不是個為民請命的好官麼？」

「在他人之口中，哪能得知真正的好與壞？」一直沒開口的夜不歸睥睨，「朝廷之中暗流洶湧，鬥起來比我們江湖更令人膽寒。」

「這位公子說的沒錯，雙派之爭，受苦的永遠是百姓，」小老頭附和，他雙目痛惜道，「妄議皇家此乃死罪，若本官能以一死換取百姓們安康，也罷！」

莫思於眼中浮現欽佩之意，「大人宅心仁厚，想剛進獨河鎮時，在下還把大人歸於不作為一類，實屬慚愧。」

「不怪公子，」小老頭擺手，「本官人微言輕，只能用手中這點權利強行阻止百姓出鎮。」

若染了疫病的百姓出去，還不知會禍害多少人，他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大師兄！」在旁邊的玄墨驚呼，想上前卻不敢上前。

眾人一看，只見玄問天額頭開始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隔膜也不似剛才穩健。

他一個人撐的太久了，開始體乏。

「快想想辦法。」大鬍子急忙道。

莫思於是頭一次見這種情況，如幼時一般，一出現難題時都將目光移向夜不歸。

夜不歸眉心一皺，「看我作甚？玄元宗每人背上的兩把青鋒莫非是做樣子的？」

大鬍子這次腦子轉的很快，立馬道，「我們背上的劍只屠世間邪魔妖道，不指手無寸鐵之百姓。」

「手無寸鐵百姓？」夜不歸冷哼，「你口中的百姓可是快把你們給逼死了。」

說完他仰天一笑，「不過你們此刻說得如此正氣凜然，可若真撐不住了，難道不脫身留在這等死？」

「你！」大鬍子被他噎得不行，卻無話可講。

若真到那一步，他們……確實是會脫身。

「哼，」夜不歸冷然，「我平生最討厭惺惺作態的偽君子。」

說完他對千命使了個眼色。

千命會意，手中寒劍甩出。

「彭」的一聲，百姓和玄問天之間的隔膜被打碎，雙方人士皆被強大的氣流衝倒在地。

「噗！」

「噗！」

「噗！」

「……」

數不清的人血口噴出，他們擦著嘴角眼裡閃過震驚。

只見一把寒劍代替隔膜挺立在那，以它為中心，地板快速龜裂，雖是最常見的劍，但劍鋒閃著銀光，內行人一看就知此刀飲血無數。

夜不歸就站在那，身姿挺立，如一人可擋千軍萬馬之勢，風吹過他周身獵獵作響，縱只露出一雙眼睛也擋不住他那睥睨天下的氣場。

「聽著，」他對著那群已經被嚇得清醒了一半的百姓說，「這些都是來救你們的人，可若你們不知配合，不懂感恩，別怪我手中刀不客氣。」

人群安靜一瞬，突又躁動，十幾個百姓掙扎著撲過來。

夜不歸眼一眯，劍身晃過眾人眼簾，還沒等人看清他是如何動手，剛撲上來的十幾人全部倒地。

一劍斃命，幹凈利落，他們臉上的不可置信與持劍之人的不在意形成鮮明對比。

夜不歸狹長的丹鳳眼眼尾上梢，笑道，「忘了告訴你們，我可不是他們中的一個，你們於我也不過是人命百條，殺了便殺了，屠了便屠了，誰又能將我奈何？」

說著他把劍忘門上一扔！

「彭！」衙門大門被炸得四分五裂。

「說到底你們無非是想入這扇門，如今這門毀了，若有膽子你們就進。」

百姓們面面相覷，有幾個雀雀欲試。

夜不歸用眼角掃到，莫思於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下一瞬他最擔心的事發生！

「刷——！」

千命不知何時去拾起了劍，手起劍落間那幾個雀雀欲試的人頭落地。

夜不歸彈了彈衣袖上的灰，「救你們是仁義，不救你們也無可厚非，再鬧我便屠盡你們所有人。」

人群徹底安靜下來，皆驚恐的看著他。

「你、你這樣非良人所為。」玄墨瞪大眼睛也帶驚懼之意道。

他身為玄元宗宗主唯一的孩子，從小被師兄們護在身後，從未體驗過江湖險惡，第一次見夜不歸這種大不仁之人，著實心驚。

「呵，」夜不歸冷笑一聲，「我本非良人。」

說完轉身離去，留下一幹傻眼的人。

天地不仁，只待以殺止殺！

*

「不歸，你怎又動武了，快給我看看。」才進房，莫思於後腳便跟上。

夜不歸看到人一愣，「你怎跟來了？原以為你會留下安撫百姓或給他們看診。」

莫思於溫和的笑笑，手搭上他脈搏，「百姓自有太守安撫，看診一事也不急這一時半刻。」

剛說完他猛的噤聲，瞪大了眼睛，「不歸，你、你功力又、又……」

「恩，」夜不歸抽回手，略帶疲憊的揉著眉心，「好在這次動手沒驚動體內兩隻蠱，不然又要折騰你了。」

莫思於臉一紅，「沒、沒關係的，我不在意。」

夜不歸斜眼，「你自是不在意。」

莫思於不說話了，尷尬的低著頭。

「行了，儘快解決疫病的事，我們儘快出發。」說完夜不歸將包得嚴嚴實實的衣服扯下，倒在塌上。

正閉目養神間，突感眉心一涼，一睜眼便見一張放大了的俊臉，他皺眉道，「做什麼？」

「別皺眉，」莫思於將他的眉頭撫平，小心翼翼用他新做的面具將那一豎紅蓋去，「這樣他們就不會發現你是夜灼了。」

神醫莫凡和魔頭夜灼雖聲名遠揚，可見過他們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數人只能憑藉他們的特徵判斷。

比如莫思於的是玉笛和白衣，而夜不歸則那眉心一豎紅。

「我方才情急之下露出真容，發現沒人認出，想是掩去了周身慣物所致，便想著你若掩去這一豎紅，便可不必戴那面具。」

說著莫思於靦腆的笑笑，「我知你不喜面具，也知你不喜掩面。」

風吹過弄堂打在黃粱門上，門被吹得嘎吱作響，夜不歸聽見莫思於出門的低語:

「你縱非良人，亦我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