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中藥味從一個房間傳出，玄墨抹了把嘴巴將碗放下，臉皺成一團，「師兄，這藥真苦。」

「忍忍吧，但願這藥有用。」玄問天戴著面巾道。

「可是那位梁大夫配的藥方？」

玄問天點頭，突然問了他另一個問題，「小墨，你可真覺那梁大夫是個江湖郎中？」

玄墨一頓，誠實搖頭，「他不似江湖郎中，卻似飽讀詩書的大夫，如若說他是御醫我都信。」

「那麼和他同行之人你如何看？」玄問天又問。

玄墨思緒飄到那雙凌厲的眼睛上，冷不丁打了個顫，「絕非善類，他身上的氣息讓我膽寒。」

玄問天緩緩點頭，兩點都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莫思於身上的儒雅味太重，他的禮節仁心都無可挑剔，實在讓人無法將他歸於江湖郎中一類。

而夜不歸身上的邪氣太重，一眼望過去就讓人感覺桀驁不馴，蔑視天下，這樣的人怎麼會跟一個儒雅大夫是兄弟？

「他們在說謊，」玄墨道，「師兄，要不找個時機我去試試他們的武功，看看他們出自哪門哪派？」

玄墨有一個特長，他熟知天下門派的武功招式，縱他功夫不及玄問天高，但他認知絕不比玄問天差。

玄問天想了想搖頭，「不管他們出自何方，只要能救你能救這裡的百姓，就是我們恩人。」

「可若他們存有異心……」

「這就是我跟你說這些的目的，」玄問天直視著他眼睛，認真道，「小墨，我們玄元宗在這世上數百年，濟世救人口碑甚好，可也不乏出輕信於人之事，你要記住了，不管這梁大夫治沒治好你，你都不能透露半點關於師父的事。」

「那當然！」一提到「師父」這兩字玄墨就激動了，「我怎會枉顧我父親的性命？」

說著他眉心染上憂愁，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兒郎頹廢不少，「若莫公子不願相救怎麼辦？」

「莫公子宅心仁厚，他一定會答應的。」這句話玄問天說得很篤定。

兩人同時望了一個方向，暗中祈禱派出去的那一隊弟子快快歸來。

*

衙門的大堂正架著三排藥爐，裡面熬制著各類藥材，散發出的味道讓人望而卻步。

可在這些藥爐間卻有三人不停在此穿梭，他們甚至連口鼻都未捂。

莫思於將裡面的藥依次品嚐，點頭道，「可以了，王大夫錢大夫，你們將這些藥依次分給外面老百姓。」

兩個正在穿梭的長袍中年男子停下腳步，問道，「梁大夫，此藥真有效？」

「只是預防疫病不再擴散，無法根治，」莫思於又指著三排藥細說，「那一份分給已長膿包的百姓，中間那份給瘙癢難受的百姓，這一份給還未顯現異常的百姓。」

「這……」

王大夫和錢大夫互相對視一眼，不知該不該信這年輕的大夫，但現在也別無他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王大夫一拱手，道，「好，在下這就去。」

說完兩人向外面的人打了聲招呼，立馬有玄元宗弟子將藥爐抬出。

片刻偌大的廳堂里只剩莫思於一個人，他輕嘆了口氣。

獨河鎮的十位大夫，已經死去五位，三位和外面百姓一樣被感染的嚴重，最後的兩位被太守藏在了這裡秘密研製解藥。

起先莫思於很不解，為何研製個解藥還需東躲西藏，後面才在太守口中得知，那死去的五位大夫竟是被百姓活活搶奪而死。

想到這莫思於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但是百姓們也只是想活下去，他們又何錯之有？」

「梁大夫，您在嘀咕什麼？」正在這時，小老頭的聲音傳來。

莫思於停下手中活拱了拱手，「沒什麼，只是惋惜這依山傍水的小鎮，經過這一場大災，不知何時才能恢復以往的安謐。」

「梁大夫真是菩薩心腸，」小老頭示意他別多禮，「聽聞您已研製出了控制此疫病的藥方？」

「正是，」莫思於道，「藥湯已讓眾位義士分發給了百姓，接下來還要大人的幫忙。」

「哦？請賜教！」

莫思於寫了幾張藥方，讓太守派人去抓藥，又讓玄元宗弟子臨時做了三個大棚，將喝不同藥湯的百姓分別安頓好，便於觀察。

他吩咐完這些便一個人又在廳堂里搗鼓，時不時出去取點物件，等他感覺到飢餓時，才發現天色已暗。

「梁大夫，飯菜已做好，您請移步。」正準備出去時，一個玄元宗弟子恭敬進來請人。

他點點頭，溫潤道，「在下還要去喚醒兄長。」

「好。」聞言玄元宗弟子立馬告退。

夜不歸的房間離他所在地還有一點距離，他進房門時特地在外面站了會兒，等風把身上的味道吹得不那麼刺鼻才進去。

「不歸，我們去吃……」話說到一半，推門而進的人看到屋裡的場景差點咬到了自己舌頭，「你、你已經在吃了？」

夜不歸挑眉，放下手中飯菜，「我不喜與他人同桌。」

「好……那、那你慢慢吃，我去旁廳了。」

「恩。」

莫思於一步三回頭，發現對方真沒挽留自己，失望湧上。

不管怎樣努力他都得不到不歸的心。

「噗！」在他走後夜不歸一口血吐出來。

他淡定擦了擦嘴角，招招手讓暗處的千命將還怎麼動過的飯菜收走。

「主子，您身子不適，為何不留莫公子？」千命見他臉色蒼白忍不住問。

「留他作甚？」夜不歸反問，「耽擱時間。」

若是莫思於知道他因為上午的事身子又開始不對勁，肯定會死活要留下來，此去東神島本就路途遙遠，他可不想再在這耽擱。

*

莫思於這人一旦做起事就格外認真，他答應過夜不歸三天後會走，便一定會走。

半夜悄悄潛進夜不歸房間替他捏好被角後便又開始出去忙活，沒成想卻在弄堂見到了玄問天倆師兄弟。

莫思於看到玄墨一驚，忙問，「問天兄，墨小兄弟，你們怎會在這裡？」

玄墨也沒想到會在這撞見他，尷尬的撓頭，「我閑不住，躺了一天著實難受的緊，便哀求師兄帶我出來走走。」

莫思於又是一驚，對上玄問天，「問天兄，在下曾說過，墨小兄弟不宜跟人太近，恐會感染。」

「無礙，只是出來走走，」玄問天道，突然轉了個話題，「梁大夫怎深夜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