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正午，太陽高高懸掛在天，頭上是赤紅火球，腳下是滾燙熱沙。不過靴子功用良好，瑪爾斯沒有感覺自己像一塊烤架上的肉，而且一直坐在飛行器里吹著涼風，甚至能感到些許放鬆，這時踩進沙里，眺望沙漠腹地，才思索起奧格斯特可能在的方向。

「奧格斯特的飛行器是修好的吧，」他在心裡念著，「再不行，機甲和作戰服，都不會讓他熱的。」

「喝點果汁寶貝，」阿普頓拿來一杯冷飲，「喝完給叔叔畫個X，我讓他們好好找。」

吸管都懟到嘴邊了，瑪爾斯喝一口再說話：「我們不是找X，是找奧格斯特。」

「奧格斯特不也在找X，我們守著X，還怕蹲不到他？」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瑪爾斯想先看到奧格斯特，確保他的安然無恙。與其說擔心他躁狂壓不住，不如說，擔心他被發現3S的精神力，正如一開始知曉這一點時，他選擇對周圍人的隱瞞，等到心意互通時，才小心翼翼讓自己知道一點點。

說到底，奧格斯特無法信任其他人也是應該的吧，正如帕里特看出他精神力分數不低後，也表示，研究價值大於利用價值。

那天在餐桌上，帕里特的原話是：「戰場不缺3S，不過，實驗室缺，尤其是年輕的3S。」

得益於貴族身份，瑪爾斯跟著父親去過實驗室，那裡主要研究蟲獸，也會使用重罪囚犯的哨兵或嚮導活體進行種族研究。他們被統一編號，稱為實驗體X號，正如蟲獸BXX一般，被鎖在觀察室里，進行各種藥物實驗。瑪爾斯去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大多都是失智的麻木的無法交流的，唯有連接在他們身體上的實驗儀器可以顯示他們的狀態信息，和隔壁沒有神識的蟲獸相比，大概僅僅是外形不一樣吧。

瑪爾斯不可能讓奧格斯特陷入這種境地，不僅僅出於愛情，出於未來伴侶的身份，更重要的是，談戀愛之前，他們是極好的朋友、夥伴，現在又是隊友。他們之間的交集不是一條線，而是一張細密的織網，不論各種角度何種身份，他都不能眼看這個哨兵淪為無尊嚴的實驗體X號。

帕里特顯然可以看出來。所以他提出簡單的要求：「收下這束花，我可以幫你調查清楚。」

這個運籌帷幄的上位者以為眼前的嚮導同樣不知情，瑪爾斯自然沒有自己暴露的可能，進一步要求：「資料只能我和你看。」

帕里特考慮片刻，也提出附加條件：「那你要再和我約會一次。」

瑪爾斯糾正這不是約會，但還是收了那一束粉色玫瑰。這樣一來，怎麼看，都有約會的「嫌疑」。他捧著花束回家時，見到哥哥欲言又止的表情了，也陸續聽到朋友們傳來的些許風聲，比如……

「你和帕里特關係好嗎？」一直站在身旁的阿普頓突然問。瑪爾斯收回神思，誠實搖頭。

「我聽到你們的……緋聞，正奇怪呢，」阿普頓知道奧格斯特的存在，和那些只知其一的人不一樣，「我還記得你說你不喜歡他的。」

「只是吃頓飯，不談戀愛也可以做朋友呀，」瑪爾斯說，「何況我們有點事，剛好要一起討論一下。」

阿普頓點點頭，讚許道：「阿多尼斯長大啦，有自己的圈子是不是？我還聽將軍說你要來沙漠賺積分，真是把我們嚇得夠嗆，可你又全須全尾回來了，我們真高興，你這麼厲害。」

瑪爾斯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那畢竟只是一個月的「冒險」，還是在強大的隊友們的守護下，可以說想要受傷都有點難，可是長輩們顯然只看到他第一次沒有在家長保護下安全活動，就這樣誇讚他。

「是我的隊伍很好，」瑪爾斯挺起胸口，語氣有點驕傲，「每個隊員都很厲害！拿到很多分，我的功勞沒有那麼多。」

阿普頓笑一笑，摸摸他的頭，誇獎他乖，邀請說：「以後進軍團了，跟著叔叔去打仗！」

「好！有奧格斯特在，我們……」瑪爾斯突然卡殼，張著嘴，在叔叔問「怎麼了」時，尷尬地轉口，「我忘記這不是我們兩個人可以決定的了。總之，我會儘快進軍團的，我要上戰場！」

阿普頓笑著點頭說好，手碰一碰他的杯子示意他喝果汁。下屬報告千米內區域掃描完畢，沒有找到任一目標，阿普頓大手一揮，繼續啟程，朝地圖上劃定的計劃內下一個區域出發。

奧格斯特再次睜眼時，視野中的血紅色褪去一層，不過仍舊霧蒙蒙的，像隔著紅色鏡片。他緩慢地眨眨眼，還能感覺到太陽穴的跳動，以及意識海裡面躁動不安的水波。如果……如果，嚮導在……奧格斯特難耐地低聲抽氣，好像開了一個口子，難以自持地想到瑪爾斯的懷抱、體溫、呼吸、親吻，被名為「瑪爾斯」的霧氣騰騰包裹住，他喉頭幹澀，眼神幾次失焦，拳頭握緊又握緊，耗費極大力氣，總算把這洶湧的慾望壓制幾分。

身邊八月搭著自己兩隻前爪睡著了。奧格斯特看著他，心裡的焦灼散去些許，動動指尖，小幅度地摸了摸手下的絨毛。

血液完全幹涸，血塊凝固在地板上，一片不規則的深紅色。他沒有失血過多，作戰服有對應功能，可以加速流動血液凝固，所以腿上還沒拔出來的匕首被凝固血液固定在傷口處了。他看一眼時間，不過昏迷半小時，心中一條弦拉扯著，連昏迷也沒法安心。

拔出來匕首，血液又飆射，血管倒是比有氣無力的身體主人精神多了。奧格斯特齜牙咧嘴卻沒發出聲響，只是呼吸粗重，捂住傷口，等待作戰服發揮功效的間隙，弱聲吩咐AI：「清理操作室。」

「好～」

地板泛著熒光，深紅色的血塊逐漸變薄，十分鐘後從地板上徹底消失。

AI說：「檢測到血液成分，請選擇治療模式。」

「不用。檢測周圍蟲獸。」

「好～」AI執行命令，同時給他遞上營養劑。奧格斯特有些口幹，營養劑是液體但畢竟不是水，所以吃了兩支後，還是要喝純凈水。AI都滿足他，等他盡興喝完兩瓶五百毫升的純凈水後，告知機甲剩餘儲備是相同的一千毫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