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棠一問，喬煙柳微微一愣，轉頭去看卷霜雪，略帶遲疑的問他：「這事不對勁嗎？」

卷霜雪抬手扶額，陶小小則是笑了一聲：「對於人類而來，很不對勁。」

喬煙柳又去看了一眼白棠，才反應過來：「嗷，所以你抵觸的原因，不是因為我是你師父啊？」

白棠抬手捂臉：「……師父啊！」

「我覺得他應該都有。」卷霜雪抽了抽嘴角，「你思考一下，雲華要是動不動對你摟摟抱抱的，你什麼想法？」

「他抱我抱少了嗎？」喬煙柳眨巴眼反問一句。

「……」卷霜雪啞了一下，「換個說法，他要動不動過來親你一口還把你扒光壓床上，你什麼想法？」

「……師父不會幹這種事的吧。」喬煙柳遲疑了一下。

卷霜雪抬手指了指白棠：「你不就在幹這種事嗎？」

喬煙柳哽了一下。

陶小小放肆的笑了笑：「靈塵你真的是被雲華養殘了。」

喬煙柳輕哼了一聲：「只是教導的三觀不同吧。」

「倒也是。」卷霜雪道，「崑崙上也不在意這些。」

白棠也有點哽住：「不在意哪些？」

「崑崙不修元陽，所以不是很在意門下弟子的感情。」卷霜雪放緩了聲音給他解釋著，「加上西王母本身就是掌管婚育的，崑崙其實還挺贊同門下弟子找伴侶的，也有專門的雙修功法，當然，你師父他沒學。」

「因為崑崙多妖物。」陶小小附和補充道，「妖族跟你們人類不一樣，對性別沒有那麼看重，喜歡就在一起，結為伴侶，共度餘生。」

白棠靜默著，遲疑的問了一句：「那繁衍怎麼辦？妖族不需要繁衍生息嗎？」

「混血或者找同族繁衍唄。」陶小小道，笑了笑，「對於妖族而言，繁衍和感情沒有關係，為了種族，在該繁衍的時候，都會自覺的進行繁衍，然後集中教養。」

白棠抬手撐著額：「我理解不來。」

「沒關係，你是人類，不用理解。」喬煙柳道，過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不過也別拿人類的道德去譴責妖族，他們不是人，沒有人性。」

白棠輕輕點頭：「嗯。」

「你也是，別動不動調戲徒弟。」卷霜雪瞪了一眼過來，「這是徒弟，不是給你拿來排解寂寞的。」

「我也沒有那麼寂寞。」喬煙柳笑了一下，「我的錯，我道歉。」

「行了，別貧了。」陶小小道，「容蘭的過往我已經儘力給你們復刻出來了，後續怎麼凈化這枚碎片，怎麼拿到，自己解決，不要再消耗我的力量了。」

「辛苦鏡靈仙上了。」喬煙柳恭敬給她行禮。

「所以呢，打算怎麼辦？」卷霜雪問他，「還是打算捏造個弟弟去勾搭人家媳婦嗎？」

「你說，容蘭是怎麼搶回賀豐商行的控制權的？」喬煙柳抬手撐著自己下巴。

「利用碎片的力量？」卷霜雪遲疑。

「碎片只有看透人心的力量吧。」喬煙柳道，「畢竟沒有鏡靈，那一塊碎片，能做到些什麼呢？只能幫助持有者看透別人的心思。」

卷霜雪輕輕嗯了一聲應下：「所以她是靠自己的能力成為賀豐商行掌櫃的。」

「看透人心……她到底是看見了什麼？」喬煙柳坐在椅子上，仰起頭，讓自己的額發都散開來。

「她之前是跟著兒媳婦經營一家小鋪子，勉強度日。」陶小小突然又插話道，「成為賀豐掌櫃，是因為賀豐看中了她斂財的能力。」

「斂財？」喬煙柳又坐直起來，皺了皺眉。

「嗯。」陶小小應了一聲，打了個哈欠，「我累了，具體你們自己查去吧。」

「好勒。」喬煙柳應下，然後去看卷霜雪，「那你在辛苦跑一趟。」

卷霜雪乏力的嘆了口氣：「真不知道我是造了什麼孽遇到你這麼個主人。」

卷霜雪去查事，喬煙柳就又把白棠摟走了。白棠整個人都是僵的，被他摟去了海邊，看著月光灑在海面上。

一副安寧祥和的樣子，海面還浮滿了熒光，隨著浪花在月光下閃耀。

白棠被他摟在懷裡，僵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的揪住了他的衣襟，低聲喊他：「師父……」

「嗯？」喬煙柳看著海面，輕輕應了一聲。

「在師父看來，只要喜歡，其他都不是問題嗎？身份，性別，種族這些……」白棠問他。

「我也是人類啊。」喬煙柳笑了一聲，「白棠，你的告訴我，你到底是介意身份，還是性別？」

白棠哽住：「呃……」

「換個說法，如果我跟你之間沒有師徒關係呢？」喬煙柳問他，「我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墮仙，你會喜歡我嗎？」

白棠沉吟了一會兒，埋頭在他懷裡：「我其實……挺喜歡師父的。」

「不喜歡你也不會拜我為師吧。」喬煙柳笑了一聲，低頭靠在他頭上，低聲問他，「但我問的，是帶著慾念的喜歡。」

白棠一下又僵住。

「我是人類，無法跟妖族那樣改變自身性別。」喬煙柳道，「如果你介意的是這點，那我確實沒有辦法改變。」

「妖族可以自由改變性別嗎？」白棠帶著點兒好奇的問。

「大部分可以。」喬煙柳輕笑了一聲，「妖族化身人形的性別可以由自己選定的，不過真身和本體無法改變。」

「變成女人的話，就算本體是男人也能懷孕嗎？」白棠的聲音顯得更好奇了。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沒接觸過，你好奇的話我可以幫你問問。」喬煙柳應聲。

「倒也不同特意去問。」白棠幹笑了一聲，他只是想帶偏一下話題。

「你也不用急於回答，如果覺得害怕，也可以直說。」喬煙柳道，輕輕笑著，「分寸感我還是會保持的。」

「師父……為什麼會喜歡我？」白棠咬了咬唇，低聲問著。

「可愛啊。」喬煙柳想都沒想，順嘴就答。

白棠無語了一下，輕輕嘆了一口氣：「就是師父這種態度，才讓我覺得害怕。」

喬煙柳偏眸看他，稍微有點尬住。

這要他怎麼說呢，從前世那一箭穿心說起？讓卷霜雪知道自己是因為這事兒起感情，能吧劍靈笑死過去吧？

說起來也真的是很莫名其妙，為什麼會喜歡前世一劍捅死自己的人？這正常嗎？不正常吧！

喬煙柳一下也有點懷疑人生，放開了他，輕咳了兩聲：「夜也深了，早些休息吧。」

白棠轉身忽然拽住了他的手：「師父。」

「怎麼了？」喬煙柳扭頭看他。

「我還是很想知道……陣眼是什麼意思？」白棠看他。

喬煙柳微微愣了一下，輕輕笑了起來：「崑崙鏡的心之牢籠，會有陣眼，想離開其實很容易，殺了陣眼。」

「陣眼是一個人嗎？」白棠走到他身邊，抱著他手臂。

「不一定，可能是人，可能是物。那是你最執念的東西，最不舍的東西，最想要的東西。」喬煙柳道，「幾乎沒人能狠心毀掉陣眼。」

「師父說我是陣眼……意思是師父殺了我是嗎？」白棠聲音放輕了很多，低低的，悶悶的，「師父……會殺了我？」

喬煙柳哽了一下，輕咳了兩聲：「不是，我當時不知道陣眼是你……誤打誤撞的。」

白棠抬眸看他：「嗯？」

「我不是跟你說了小秋的事麼。」喬煙柳喘了口氣出來，「我以為她是陣眼，我也糾結了很久。」

「所以不管誰是陣眼，師父都會狠心殺掉？」白棠靈魂質問。

喬煙柳靜了靜，笑出聲，點頭：「是，我都會狠心殺掉，因為我知道是假的。」

「師父為什麼不會沉溺進去呢？」白棠問，「明明是很愛的人不是嗎？」

「我早就過了沉溺的年歲了。」喬煙柳道，也早就沒了沉溺下去的心思。

他真的感覺自己看開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愛恨情仇，也不過如此，改變不了任何事。

他恨師父，所以他去殺了師父。但心底的恨意依舊沒有減弱，反而有多了些無措，多了些自責與內疚。

其實從來就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人，也沒有什麼放不下事。

崑崙鏡不可能在困住他一次了。

「回去睡了。」喬煙柳把他抄起來橫抱著，「你這個小傢伙，問了這麼多，也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白棠摟過他的脖子，靠到了他額頭上，低聲道：「師父，我現在回答不了你，我確定不了自己的心意，對你到底是什麼感情。」

「不著急。」喬煙柳把他抱穩，輕輕笑起來，「反正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

「師父你能把我放下來嗎？」白棠問，「我爹娘還在家呢。」

「沒事，你假裝你睡著了。」喬煙柳隨口道。

白棠：「……」

夜風輕緩的吹過，卷帶著海水鹹腥的味道。

白棠摟著他脖子，靠在他肩上，把聲音悶在他頸窩裡：「我還是……很喜歡師父的。」

「嗯。」喬煙柳應了他一聲，「你可以慢慢分辨清楚，對我的喜歡到底是哪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