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語看著書上密密麻麻的字，起初還能看進去，可看著看著，腦海里不自覺的就浮現出了裴霖笙那張冰冷矜貴的面容。

想起他的手剛剛觸碰到他指尖的感覺，想起他說話時神情冷峻的模樣，想起他對自己不經意間的微笑。

顧驚語以為自己沒有正眼抬頭去看裴霖笙，就不會在意這個人，卻沒想到那人的一言一行早就刻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一直到裴霖笙出了玉青殿，顧驚語面前的書也再未翻過一頁。

走出殿外，裴霖笙只覺得腦子裡一團漿糊，師尊跟他說了很多。具體說了哪些他一句都記不清了，只知道他師尊在他身上查到了溯世書認主的痕跡。

師尊說，溯世書是個神器，只出一次世，只認一回主，只能用一次。因為它被天道所不容。

此次幻境便是溯世書在選擇主人。認主後，它會讓自己的主人看到自己的一生，如此便是用了，之後幻境關閉，再等下個千年。

師尊說他幸運，說不定這是個機遇，以後他必有一番大作為。

裴霖笙自己也覺得，這是何等的幸運。如若不然，三師弟就真的死了，四師弟也會因他而死。他還會入魔，師尊那麼寵愛他們，當初一劍刺下去，師尊又何嘗不痛心？

他記得，幻境里最後一眼看到師尊時，師尊早已沒了現在這副溫潤模樣，倒像是個真正的無心無情的神尊。

裴霖笙腳步虛浮，一時間分不清現在是幻境還是現實。

【原來……原來幻境里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殺過三師弟，也真的入了魔。】

「怎，怎麼會這樣？」

之前他還存了一些僥倖心理，經過師尊的話，裴霖笙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可置信的呢喃著。

裴霖笙看著熟悉的玉青殿，他記得幻境里，就是在這兒，師尊一劍刺穿了顧驚語的心臟。也是在這裡，他選擇了自爆。

霎時間，裴霖笙只覺得一陣耳鳴，眼前原本日光和煦的玉青殿變得陰沉壓抑。

「師尊！一劍殺了這個這個魔頭！就是他殺了三師弟！」

一名弟子雙目赤紅，眼含淚水的看著裴霖笙，那模樣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神尊，是時候清理門戶了。」

一名長老摸著鬍子，深情冷淡的看著他，彷彿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裴霖笙渾身直冒冷汗，瞳孔緊縮的看著眼前的一個個人。他們無一不對他怒目而視，嘴裡叫囂著「殺了他！」

一張張陌生的連在他面前來回交換，天空中烏黑的雲彩里閃著紫黑色的雷光，就連周圍的樹木都被風吹的搖晃起來，空氣中瀰漫著危險的氣息。

「殺了他！」

「他該死！」

「為三師弟報仇！」

聲音如巨浪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來，滔天的恨意壓得他喘不過氣，裴霖笙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顧驚語看著向自己走來的二師兄，本想裝作沒看見，卻發現對方有些不對勁，看起來有點兒……驚恐？

不往前走就算了，怎麼還後退？

顧驚語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將手裡的書隨意扔進乾坤袋，趕忙大步朝裴霖笙走過去。

「師兄！」

他一把摁住裴霖笙的肩膀，急切的喊了一聲。

這一聲師兄，將裴霖笙喚了回來。眼前的幻影慢慢的消失不見了，耳邊也沒有刺耳的叫喊，顧驚語像一陣光，刺破黑暗，帶著身後的明媚春光將他包裹起來。

聞著顧驚語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香氣，裴霖笙一頭扎進了他的懷抱。

這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讓顧驚語愣住了，一雙手放也不是，抱也不是。

「別動，讓我靜靜。」

怕顧驚語推開他，裴霖笙帶著命令的口吻。

顧驚語也沒想推開裴霖笙，只是覺得有些不習慣。從小到大他沒跟人這麼親密過，況且他也不喜歡別人靠自己這麼近。

裴霖笙的鼻息溫熱的灑在他的脖子上讓他有些癢，他想動一動，又想到裴霖笙說的話，到底還是忍住了。

「師兄，可是出了什麼事？」

說話時，顧驚語的胸腔一起一伏，裴霖笙甚至能感受到裡面強有力的心跳。

因為剛剛的打擊，裴霖笙到現在還沒緩過來，一閉眼就是陸子蕭空洞著一雙眼質問他為什麼要殺了自己。

裴霖笙只覺得氣火攻心，一口血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意識也越來越昏沉。

感到身上的重量越來越重，顧驚語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眼看裴霖笙就要倒下了，顧驚語趕忙伸手一撈把人固定在自己懷裡。

「師兄？你怎麼了？」

顧驚語喊了一聲，言語中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慌亂。

他伸手在裴霖笙臉上輕輕拍了拍，也不見有反應，心裡有些焦急。

他摸上裴霖笙的手腕，發現內里靈息混亂，運行不暢，又急火攻心，因此才暈了。

還好都是些小傷。

顧驚語呼出一口氣，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裴霖笙只覺得頭重腳輕，像踩著雲彩上行走一樣。剛剛顧驚語怕他的時候他有感覺，只覺得臉上有些微痛，很想讓他把手拿開。

奈何嗓子像被人毒啞了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手也抬不起來。

想著現在還在玉青殿，他腦子清醒了一點兒。憑如今顧驚語的修為，是走不出玉青殿的。裴霖笙強撐著意識運行靈氣，將傳送陣打開。

霎時間，顧驚語腳下白光一閃，下一秒人就落在了一間石室內。

……

顧驚語無語的看著裴霖笙，心裡不知道這個師兄是稱職還是不稱職。

說他稱職吧，自己先暈了。說他不稱職吧，暈了也知道先把他從玉青峰帶下來。憑他如今的連築基都不到的修為，很難從玉青峰下來。

顧驚語一眼就看到了蒲團後面的石床。他將靠在懷裡的裴霖笙一把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石床上。

掃視了一圈，周圍除了一個香爐，一張蒲團，外加一個石床，別的再無其他。哦，石壁四周還有些雜草。

若不是這裡的安神香剛滅，他都以為這裡沒人住過。

想想也是，畢竟築基之後便不需要吃飯，不需要睡覺，自然不需要其他多餘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