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賽結束，隊員們合了個影。

班導舉著手機，左右不滿意：「笑一笑，清渙。我們拿冠軍啦，開心點。」

沈清渙僵了一下，微微揚起點嘴角。旁邊的陸聲眠想到點什麼，摟住了沈清渙的肩膀，在他的腰上小貓似的輕輕撓了幾下。沈清渙立刻受不了了，軟著靠在陸聲眠身上，臉上自然燦爛的笑容被相機定格。

周末齊楚帶著大包小包和李慕來沈清渙家說要搞慶功宴，還給椰布帶了狗骨頭磨牙棒棒，椰布高興得直繞著齊楚跑圈兒。陸聲眠給沈清渙帶了個禮物，神神秘秘的：「是你超喜歡的東西。」

齊楚倒比當事人更激動：「什麼什麼！快打開看看渙寶。」

沈清渙把包著漂亮蝴蝶結的禮盒拆開，裡面靜靜躺著一本——物理練習冊。

沈清渙：「......」

齊楚：「......」

李慕：「送什麼不好？」

齊楚補刀：「沒情趣的男人。」

陸聲眠對負面評價嗤之以鼻：「懂什麼呀，我這是滿足所需。」

眼看氣氛變得劍拔弩張，雙方要開始打嘴仗，沈清渙開口：「謝謝。」

「不客氣，以後一天一頁。」陸聲眠眯著眼笑，「這可是我精挑細選的練習冊噢，渙渙。」

沈清渙一副快要枯萎的神情：「知道了。」

中午陳姨給他們煮了熱騰騰的火鍋，齊楚帶的一堆亂七八糟的零食一起擺上桌子，著實是飽餐一頓。

幾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沙發上，又是要睡午覺的節奏，椰布得了好處，非常狗腿地跑到齊楚腳邊給他當墊腳椅，惹得齊楚哈哈大笑，摸了摸椰布的腦袋：「好乖哦椰布。」

沈清渙寫了幾道物理題，轉眼就看見其他人都睡著了，睡得實在香，便放下手中的物理題，跟著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睡起來

幸好當時父母買了超大的沙發。沈清渙入睡前想法已經飄向遠方。

下午計劃是要看電影，齊楚卻意外地接到了個電話，低聲應了幾句，掛掉以後，走過來是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強。

「我得先回家一趟了。你們先玩。」

李慕臉色一變，拉住他：「我和你一起回。」

齊楚把他的手一點點從自己手臂上挪開：「沒事的......你在這裡玩吧。」

李慕只能看著齊楚迅速離開的背影，單薄得像個紙片。

秋天的天氣很好，涼風瑟瑟，伴著太陽已經不再炎熱的光，路邊花壇里的野草肆意生長，偶爾有幾片枯葉打著旋兒落在地上。

齊楚踢踢踏踏地走路，踩碎了很多落葉，低著頭走到公交站，沒過一會兒就上了回家的巴士。窗外的景物飛速掠過，他的心臟也隨之跳動得越發快，手指握緊了欄桿。

真是不想回家啊。

下了巴士，齊楚儘可能地慢些走，再慢些走，恨不得走到枯樹再次抽枝生芽才到家。

可惜世事不能總如人願，齊楚很快就走到他家居民樓下，才剛邁起上樓的步伐，就聽見裡面傳來的巨大的摔東西聲，如同平地驚雷，幾個在下面正閑談的鄰居看了看齊楚，明顯是聽到了這聲響，開始竊竊私語。

他用鑰匙打開了門。

齊笠一看到他，哆哆嗦嗦地跑到他身邊抱住他的腿：「哥......哥哥......」

齊父一身酒氣，聽見齊楚的關門聲，走過來先招呼了了他一個大耳光子：「你去哪鬼混了？周末不是叫你在家讀書嗎？整天遊手好閒跟個混混似的，我賺錢是供你讀書不是供你玩樂！」

明明自己的學費都是母親給的。明明他喝酒找女人花去了大部分錢，喝瘋了還把人往家裡帶，著實在鄰裡間鬧了巨大的笑話，儼然成了大家眼裡的毒瘤。

齊楚的臉上迅速腫起五個手指印，他倒是習慣了，齊笠倒嚇得不行，抓著他的褲子小聲抽抽噎噎。齊楚環視四周，終於看到了廚房裡的母親，正一點一點地從地上撿拾碎片。

他快步走過去想幫忙，齊父氣不過，拉住他的手臂就往他的肩上重重砸了一拳，砸得齊楚一個趔趄，鑽心的疼痛讓他的腳都開始發軟，眼前黑了一瞬。

「你敢無視我的話？長本事了齊楚。」齊父罵罵咧咧的，另一手還拎著個酒瓶子晃晃悠悠，「狗『娘養的東西！」

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了齊楚身上。

秋風仍舊蕭瑟，萬千艷麗菊花在涼意里肆意盛放，有些人的心卻在涼意里一點點枯萎，變黃，飄落，被秋風捲去了不知名的遠方。

以前還只有在晚上喝成這樣，現在白天都這麼肆無忌憚。齊楚默默承受著打罵，另一隻手沒有擋在自己身前，而是溫柔地捂住了齊笠的眼睛，很輕地對弟弟說：「乖了，把耳朵堵上。」

齊父發泄了一通，終於帶著自己的酒瓶揚長而去。齊楚鬆了一口氣，齊笠的眼淚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掉，三兩歲的孩子被嚇得不輕：「哥......哥哥......你......你疼......不疼......？」

「不疼。」齊楚拍拍他的腦袋，揩去他的淚水，「乖孩子，去房間里看電視吧。不哭了。」

哄了好一會兒，齊笠才擦幹眼淚走到房間里去了。

齊楚走到廚房，齊母已經收拾好了碎片，空洞的眼神望向窗外。

李妤是個柔軟怯懦的女人，但她很愛自己的孩子，齊楚的學雜費都是她背著齊父偷偷賺的錢，不然齊楚可能早就被齊父送進職專了。

「媽媽。」

齊楚走過去，看見李妤的淚水靜靜從臉上滑落。臉色蒼白，像是要燃盡的蠟燭。

聽到齊楚的呼喚，李妤如夢方醒。趕緊拉著他的手，心疼的撫上他的臉：「疼不疼？媽媽給你拿冰敷。」

齊楚搖搖頭：「習慣了，已經不疼了。」

聞言，李妤的淚水又洶湧而下，摟住齊楚：「是媽媽沒用，才讓你們吃這麼多的苦。」

「不是媽媽的錯。」齊楚淡聲道，「和他離婚吧。我和弟弟都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