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很是放肆的笑了一會兒，才朝著靈塵認認真真行了一個拜師禮：「弟子白棠，見過師父。」

劍靈在一邊驚掉下巴，等他一禮行完，就把他拉了過來，捧著他的臉認真的看著他問道：「孩子，你還好吧？你要拜他為師？」

「怎、怎麼了嗎？」白棠微微有些愣。

劍靈抿著唇，深深的嘆了一聲：「也罷，你自求多福。」

白棠滿頭霧水。

「卷霜雪。」靈塵看他們聊完，才輕笑著出聲喊了一句。

「做什麼？」劍靈抬眸睨他。

「我把你送他了。」靈塵笑著。

「什麼？」劍靈一驚，一副大驚失色的表情看著靈塵，「你再說一遍！」

「你不是老嫌棄我不會使劍麼，這不是給你新找了一個會使的主人麼。」靈塵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輕描淡寫的笑著。

劍靈走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扯得離自己極近，聲音森冷：「你別後悔，喬煙柳。」

靈塵只是清淡的笑了一聲，拍開了他的手，自己整理著衣襟走回屋子，朝著他擺擺手：「這小傢伙交給你了。」

劍靈看著他走得沒應，重重的哼了一聲，又朝白棠行禮：「我是靈塵的佩劍卷霜雪的劍靈。」

白棠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裡是青霜閣，暫時是喬……你師父的住所。」劍靈一拂袖，收撿好自己的情緒，很認真的做出一副要帶他觀賞的模樣。

白棠也就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後。

「青霜閣本來是一位來自蓬萊的玄女在崑崙的住所，後來玄女離開，這小閣便一直閑置了。」劍靈聲音清脆，溫和淡雅，「你師父小時候撞破了玄女留下的結界，見到了玄女殘留在這的影像，這小閣便被玄女送給了他。」

「玄女？」白棠稍微有些好奇，「為什麼蓬萊的玄女會來崑崙啊？」

「這就不知道了。」劍靈帶著他走進大門，進了第一個院子，「青霜閣坐在山腰，因為這位玄女不甚喜陽，所以稍微有些背陰，但陽光也還是很足。」

院子里鬱郁蔥蔥都是一些低矮的植物，還有一顆碩大的梧桐坐立其間，枝蓋繁茂。遮擋了大部分從天井上漏下來的陽光，泛著翠色的光斑像星點一樣灑落在地上。

靈澈就倒在梧桐樹衩之間，似乎是在睡覺。

劍靈瞥了他一眼，略過了他，繼續帶著白棠往裡走：「前院這個梧桐渡師姐很喜歡，偶爾會來歇腳，你如果遇見了，可以給她拿一點水果。」

「啊，好的。」白棠應下。

「中院你師父喜歡種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要是看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藤蔓啊會說話的花啊，別害怕。」劍靈繼續輕緩的講著。

白棠想像了一下那個場景，就已經忍不住抖了抖。

「青霜閣沒有其他人住，你可以找個自己喜歡的房間。」劍靈帶他簡單的走了一遍整個內部，便指著居住的廂房對他道。

白棠看了一眼，又問劍靈：「師父住哪啊？」

「他在主殿。」劍靈轉手指著另外的方向，「你想過去陪他也行。」

白棠沉默了片刻，思考著到底要不要去。

如果師父真的是陣眼，他只有靠近才能想辦法找到破除陣眼的方法吧？話說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被崑崙鏡關進這個地方？是因為自己在凈化碎片嗎？是不是只要對它有什麼不利的行為，都會被拉近這心之牢籠里來？

如果這樣，後面難道每次都得想辦法破陣嗎？

如果每次都是這個幻境，他是不是還得想無數的辦法來殺師父？

白棠沉思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住到靈塵身邊去。

他雖然每天看上去無所事事弔兒郎當的樣子，帶著白棠彷彿遊山玩水一般，卻悄無聲息的把秘境結界都巡查了一遍。

晚上在青霜閣里，白棠也進過幾次他住的卧室，他基本都在沐浴著月光在打坐修行。

劍靈說這就是他日常的職責所在，巡視秘境結界，確保裡面的東西不會闖出來造成什麼麻煩。

這種生活日復一日的生活其實很枯燥，白棠也算是明白他為什麼總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如果不自己給自己找點樂子，這生活簡直過不下去。

劍靈雖然總是在跟他吵吵鬧鬧，但也會細心的幫他打理好所有的一切。這是白棠記憶里未曾見過的師父，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崑崙鏡幻境虛化出來的，還是留存在這的崑崙鏡的記憶。

這種日子過得他有些茫然，每天都會有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充實卻又不會太過繁忙。

他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環境，卻總找不到理由去突破，總會無意識的陷入到各種小事件里去，等反應過來，又是一天結束。

或許這就是崑崙鏡的厲害之處，你明明知道這裡的的一切幻境，明明知道自己需要離開，卻又總是被千絲萬縷小事牽絆，讓你忘卻你最初的想法。

入夜，青霜閣外月光璀璨，白棠已經記不清楚自己在這到底多少天了，只是他每天都在提醒自己要想辦法離開幻境，每天都沒有付諸行動。

靈塵這會兒坐在屋頂，舉著一壺酒，一邊喝著，一邊看著天上圓圓的月亮。白棠在院子里仰頭看了他好久，才終於下定決心，也跳上了屋頂。

「喲，小白棠。」靈塵聽見了聲音，舉著手裡的酒瓶跟他打招呼。

「師父……」白棠有些無奈的走過來，坐到了他身邊，也仰頭看了看月亮，「你在看什麼？」

「月亮。」靈塵低聲道，「今天是中秋，我第一次闖進青霜閣也是中秋，玄女就坐在那棵掉光了葉子的梧桐上，看著天上的月亮。」

「我那會兒還小，問她在看什麼，她說在看故人。」他輕輕的笑起來，「我也學著她仰頭，可是除了月亮，就只能看見星星，故人在哪兒呢？」

「師父……在懷念小秋嗎？」白棠問了一句，問完反應過來不太對，正張嘴想再補救些什麼，就又聽見他笑。

「你連小秋的事都知道了啊。」他輕輕的笑著，「我倒也沒有很想她，只是看看月亮而已。」

白棠沒說話，也仰頭看著月亮。中秋的月亮非常的漂亮，彷彿觸手可及一般。

他朝著月亮伸了伸手，又覺得自己的這個行為很傻，低低的笑了起來：「月亮真漂亮啊。」

「要去廣寒宮玩嗎？」靈塵突然湊過來，淡淡的酒氣從他身上一起侵襲過來，將白棠包裹其間。

「什、什麼？」白棠愣了一下。

「走，我帶你上去。」靈塵笑著伸手攬住他，而後掐了個訣，巨大的傳送法陣在他們腳下出現，下一刻，他們雙雙消失在法陣之中。

白棠有些害怕，下意識的抓緊了靈塵的衣服，必要蹭在他懷裡。

「別怕，姮娥仙子不在。」靈塵笑了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到了。」

白棠小心翼翼的睜開眼，入目全是一片雪白，周圍一片斷壁殘垣的模樣。他四顧茫然，只覺得好冷。

這就是廣寒宮麼？

「姮娥仙子離開之後，廣寒宮就破敗了。」靈塵摟著他一邊走，一邊伸手觸摸這周圍亂糟糟的一切。

所有的東西都覆蓋這一層冰冷的白霜，被靈塵拂掉之後。露出來了其下本來的白玉顏色，溫潤晶瑩。

白棠看著，忽然開口問他：「玄女看的故人，是姮娥仙子嗎？」

「你怎麼會覺得是她？」靈塵輕輕笑著反問了一句。

「就……突然感覺……」白棠皺眉看著周圍的一切，「這也是仙境嗎，怎麼會破敗成這樣？」

「失去了生命，是仙境又如何？」靈塵一揮手，掃開了周圍的斷壁殘垣，清理出來了一小片地方，摟著白棠過去坐下，「以前崑崙還有人上來打掃一下，幫忙維護維護，後來呀……便沒有管了。」

「這地方原先一定很美吧？」白棠環顧著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因為感覺寒冷，下意識的往靈塵懷裡縮著。

靈塵把他摟好，繼續喝著自己的酒：「我也沒見過，不知道美不美。」

「師父經常來這兒嗎？」白棠看他。

「也不是經常，突然奇想會過來，心情不好也會過來。」

「那師父怎麼突然把我帶過來了？」

「你想殺我是吧？」靈塵笑呵呵的問他。

白棠整個人都僵住了，想掙開他，卻怎麼都掙脫不了。

「不用太緊張，見我的第一面，你就在想殺我了吧。」他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摟著白棠，喝著酒，「殺吧，殺得掉的話。」

白棠咽了咽口水，啞著聲音問他：「你知道我要殺你，為什麼還把我留在身邊。」

「你喊我的每一句師父，都很情真意切。」靈塵丟開喝空的酒瓶，白玉的酒瓶直接碎開在地，將裡面殘餘的那些酒液都灑了出來。

他抬手挑這白棠的下巴，微微垂著眸子看他：「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想殺我，也不太明白，為什麼想殺我的你，還要拜我為師。」

白棠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滿足你。」他輕輕笑起來，拾起地上一塊碎片，塞進了白棠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