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李青草是在走廊上睡著的。

樓下客廳太過空曠，他害怕。在知道和他住一起的是人不是鬼之後，他突然間就找到了一點依賴，儘管那個人很討厭他。

天蒙蒙亮的時候，蜷縮著睡在門口的李青草被腹中的飢餓感喚醒。

這種感覺少年太熟悉了，以前在叔叔嬸嬸家的時候，他們總會有意無意地忘記做自己的飯。每次他從地里回來，揭開鍋的時候，就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層鍋底，他每一次都是用鐵鏟一點一點地將那些鍋巴剷出來，然後就著水一起吃下去。十次里有九次都是吃不飽的，不過也沒關係，吃不飽就喝水，水喝多了就飽了。偶爾遇上山裡有野果的時候，他還能摘一些吃。

這樣的生活，是從他記事開始就過著的，這麼多年，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只不過現在……

李青草轉頭看了一眼四周，這個對他來說全然陌生的地方讓他處處感到不安和害怕，每一個光線到不了的角落和緊閉的房門都讓他下意識地覺得下一秒就會有什麼東西從裡面蹦出來，然後把他抓走。

越想越害怕，再加上一直咕咕叫的肚子，李青草只能將身子蜷縮在一起，然後委屈地掉眼淚。

他想回家，想李家村，想李奶奶和春丫頭。

……

傅君皓睡眠很淺，又或者更直接一點，他一整晚都沒睡。

蝕骨的疼密密麻麻的從斷口處一路沿著神經傳遞，像針扎一般尖銳地刺激著他大腦里的每一根神經。

慘白的燈光就這麼亮了一晚上，傅君皓掙扎著從輪椅上坐到床上，在折起褲腿之後，看見了被血染紅的紗布，打結的地方還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著淡紅色的血水。他知道，那是斷口惡化的徵兆。

淡紅的血水滴在灰色的床單上濡濕了一小塊深色的痕跡，男人面無表情地將紗布揭開，看著已經化膿的傷口，眼底一片淡漠。

空氣中若有若無地漂浮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臭味，那是傷口腐爛的味道。

傅君皓將解開的紗布丟到地上，然後從枕頭底下掏出了一瓶五百毫升的容量的酒精。

才剛做了截肢手術沒兩天，他病情甚至都還沒穩定，那群人就迫不及待地將他帶到了這個地方，甚至連最基本的消炎藥都沒給他，擺明了就是想讓他死。

如果不是他之前有了準備，別說一個月，他連一個星期都堅持不下去。

呵！想讓他死，那也得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能力。

透明的酒精淋在腐爛的傷口上，傅君皓咬著牙悶哼一聲，額角青筋暴漲。

等到消完毒之後，男人整個人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將所剩無幾的酒精放到一旁，傅君皓找出抽屜里的消炎藥，擰開外層的膠囊之後將粉末撒了上去，然後又拿出幹凈的紗布替自己包紮。

做完這一切之後，男人像是徹底脫力一般倒在了床褥中，如果不是胸膛還有這細微的起伏，看起來就像一具沒有生氣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