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亮堂堂的，香風縈繞。

我認出來，這裡是我在裏海仙山的居所，是九州師父居所樺甸殿的副殿。

摸著身上熟悉的軟軟的床褥，我竟一時分不清此時為何世，恍若在一場大夢中又經歷了一世，而在這場夢的最後，我聽見裏海椿宮說：

「小椿胥，王晴和聶琴聲有著三世姻緣，如今這才是第二世，讓他們在一起是裏海仙的責任，你就是為此而生的。」

「這一段姻緣中，確實有雙生脈絡的幹擾，但是現在，最大的阻礙是你。」

「椿胥啊椿胥，你怎麼能跟凡人如此親近，仙凡有別小九九沒教過你嗎？小九九暗中幫你把那小子搞失憶，好讓你及時抽身，也不至讓他最後不得善終——你應該知道違背誓約的下場吧？不止這一世他不得善終，後面的四世他也會情路坎坷，最後被拋棄、背叛……總之所有的愛情苦楚他都要嘗遍，四世以後，他會好過一點，但是再也尋不到愛人，最好的結局就是跟不愛的人渾渾噩噩過一生，一世接著一世，永無止境，直到有人心甘情願救贖他，呵呵，說這些太遠了，還是說現下吧，這一世他若是不娶聶琴聲，那他必死無疑，如今王晴對你情根深種，你若不想讓他英年早逝，還是快些砍去他的情樹，再遲些，怕是本尊也無力回天。」

我怔怔地坐在床上發了好久一會呆，才起身下床。

一隻小鳥在窗欞前啾啾叫了幾聲便飛走了，我往窗外望去，一個紅衣仙人正站在巨大的樹下，瞧著對面飛流的瀑布出神。

「師父.....」

我走到裏海九州的身後，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自我來到這裡，從來都沒有做好一個裏海仙的本分，反而給他添了許多麻煩，或許一開始就是錯的，神曖里原本孕育的仙靈早就死了，我只是陰差陽錯替代了她，我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照顧的那一個。

「醒了？」裏海九州轉過身來看我，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幾乎看不到情緒的波動。「這些日子便不要出去了，你身體還很虛弱，閉關修鍊吧。」

他從來不肯責備我一句，無論我做了多少糟糕的事，他都沒有說過我一句。眼圈微微發紅，我低下頭，小聲道：

「師父，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師父沒有說話，我繼續檢討自己：「要是我平日里勤加修鍊，也不會現在才看出他與聶琴聲的姻緣，要是我一早按師父的要求去查雙生脈絡的事，也不會才發現他們的異常.....」

「裏海月亮，你喜歡他嗎？」

聽到這句話，我心裡咯噔一下，像是做錯事的被老師逮個正著的學生，緊張極了，過了片刻才輕輕點點頭。

「你愛他嗎？」

「師父......」

「回答我。」

我絞著手指，認真思索了一會，才低低道：「不，只是喜歡。」

師父這時才微微頷首，暗紅色瞳孔里的霧氣散去了一些，他將一把月藍色的劍遞到我面前：「本尊已為此劍賦了一些仙力，等你養好傷，就去處理掉吧。」

是月光寶劍。

我知道師父的意思是讓我斬卻王晴那本不該存在的情樹，我本以為自己會覺得很難過，但心裡居然平靜極了，好像我等待這個任務很久了，因為知道它遲早會到來，所以它任何時候出現我都不覺得驚訝。

我接過劍，想起我第一次看到它場景，那麼漂亮，讓我見了第一眼就想佔為己有，心中不免有些五味雜陳。

「師父，為什麼？」我看著他的眼睛，悲傷道：「為什麼我們掌管別人的情緣，自己卻不知道情為何物？」

「裏海月亮，你要記住，裏海的仙是沒有心的，仙一旦多情，就不能走得遠，做的錯事就越多，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生性寡淡。」

「掌情的仙最多餘的就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