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間………」江子俞抬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答。

店小二何等機靈，見江子俞氣度非凡，又背著個美人兒，立刻陪笑，「不好意思客官，小店上等房只剩一間，下等房倒是有，不過連日陰雨，屋內濕氣重，恐怕不適合您身後的這位……」店小二隻知是美人，卻不知是男是女。

江子俞猶豫一瞬，什麼都沒說，點了點頭。大不了讓阿璟睡床上，自己先隨便湊和一晚，明日買輛馬車去西陵。

江子俞替舒璟換了套幹凈的衣服小心地把他放到床上，許是一下子從暖曨曨的背上到冰冷的床上，舒璟皺著眉不停地哼哼。江子俞坐在床邊盯著他看了會兒，眼底凝著千尺浪，最後依舊是低沉的嘆息。

眼前人的眉眼是他想了無數遍的，想了無數遍也折磨了自己無數遍，又在心底問了自己無數遍：阿璟啊，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舒璟哼哼唧唧地往床外挪了挪，嘴裡不知嘀咕了什麼，眉間儘是不開心，又黑又密的睫毛隨著呼吸一顫一顫，像蜻蜓飛動的翅膀，漸漸地從緊閉的眼睛裡滲出些淚珠。

江子俞心口一麻，愣了好久才側著身子往他身邊靠了靠，舒璟像是感受到熱源，朝著熱源拱過來，鑽進江子俞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再次沉沉睡去，眉間的不開心一下子煙消雲散。

江子俞在他貼過來的一瞬，渾身打了個寒顫，阿璟的身體實在是太冷了，絲毫沒有半點人氣，他望著他蒼白的小臉，心中莫名的一陣刺痛，不由得伸出手將他攬緊了，此刻才真正感受到懷裡人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子了。

後悔、愧疚、恨、惱，各種情緒雜糅在一起像枷鎖般勒住江子俞的脖子，痛得他喘不上氣來。

窗外最後一點日光也淡去了，雲散雨止，四周寂靜，萬籟無聲。

江子俞下山時順手摘了些冬溶草，這草跟雲谷的毛尖草一樣，有止血生肌，化淤消腫的功效。他將舒璟的腿上好藥，想替他把把脈，剛抓住他的手腕，卻見阿璟醒了，江子俞也沒有立刻縮回手，只是靜靜地看著舒璟，不知是剛睡醒意識還在神遊，還是舒璟壓根兒還沒醒，此刻他也半合著眼靜靜地看著江子俞，鼻尖有淡淡的蜜燭光暈，神色如水溫柔。

這溫柔的眉眼一下子化成了江子俞心中的春水。

「阿璟………」他忍不住輕喚，胸腔里的那顆心跳得越來越急，越來越用力。

門外的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起，很快將屋內旖旎的風光敲碎。

唐小暑提著西陵糖糕，訕笑著說道，「我家那野孩子又給小侯爺惹麻煩了，對不住，對不住。我還是趕緊將他拎走吧。」下了山他倒是不喊「師弟」，而是客氣地喊起了「小侯爺」。大概是屈於權貴，畢竟小侯爺背後依舊是聖上。

江子俞蹙眉不置可否，臉色卻是陰沉的，像是下了一場雨。他側身看床上的人，見他又睡過去了，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緊緊抓著被子一角，又安靜又乖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