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楚聽見聲響，壓抑住身體反射性的顫抖，冷靜把手機拿出來開了個動畫片給齊笠看，自己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齊莞還在那裡嚷嚷一些不堪入耳的話語，看到齊楚溫潤如玉的模樣，目光卻冰冷地刺在他的臉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甩手就呼在他的臉上。

齊楚不是他的孩子。所以齊莞下手多麼重自己都不會心疼。打人的時候那種征服感讓他隱隱有種變態般的快意。

李妤又開始哭，多年來她已經學會了退縮和忍受，受了多重的拳哼一聲也不會哼，齊莞打在棉花上也覺得無趣，把李妤推倒在地又踹了幾腳，這才惡狠狠地吐了口口水甩手離開。

門發出尖銳的「格拉」聲，齊莞走了。

齊楚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輕輕「嘶」了聲，無暇顧及自己的臉了，快步走過去把摔倒在地的李妤扶起來：「馬上就過去了，媽媽。我已經錄下了他家暴的證據。」

是拜託陸聲眠幫他買的一個微型攝像頭，裝在廚房不起眼的角落裡。齊楚臉頰是真的疼，但是心裡的喜悅也是真的。

李妤有些怔愣地看著他，齊楚微微笑起來：「媽媽，我想......可以提前了。」

齊楚回房看見了獃滯的齊笠，心疼地哄了哄，把小孩兒哄開心了叫他去媽媽那裡玩，這才著手處理了一下證據，以防萬一拷貝了好幾份，還順手發給了沈清渙一份。三個人裡面沈清渙是最合適的，齊楚跟他說別看，他就不會點進去看。

等到周二晚上齊父回來，李妤沒有像平時一樣迎上來，他罵罵咧咧地叫了好幾聲李妤的名字，都沒有人回應。怒氣滔天地走進客廳，就看見齊楚和李妤並排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了一張紙。

「賤人！你耳朵是餵了狗嗎？我叫你這麼多聲都沒聽見？！」

齊楚朝李妤點點頭，李妤拿起那張紙，硬著頭皮遞給了齊莞。

那邊齊莞還在破口大罵，接過那張紙，眼神落到上面的「離婚協議書」幾個字的時候，難以置信得獃滯了幾秒。

他幾乎是嘶吼著，唾沫星子都濺了出來：「你翅膀硬了李妤？！你敢跟我提離婚？你是不是在外面有野男人了？！賤人，女表子！想跟我離婚！你做夢！」

齊楚默默站起身，把李妤拉到了自己身邊：「是誰在外面養人自己心裡要清楚。還是需要我提醒你三個月前你趁我媽不在家把女人帶回家裡那件事？」

齊莞沒想到齊楚居然知道這件事。一時難以置信地幹站著，話頭被掐死。

那天是周末，齊楚準備去李慕家過夜，齊莞破天荒地答應了。走了半路忘了帶要送給李慕的一個他自己手工製作的筆筒，又折返回去拿，鑰匙剛打開房門，隱隱約約的浪蕩的呻吟就傳入齊楚耳朵。

齊楚頭皮都炸開了，躡手躡腳回到自己卧室，齊莞甚至連主卧的門都沒關，齊楚經過的時候透過縫隙，看到一個女人面色潮紅，充滿歡愉的臉。但那個人不是李妤。

齊楚心都涼透了，齊莞一定是算好了時間，李妤帶齊笠回娘家探親，他去朋友家過夜，他就直接把女人帶回家。

拿了筆筒，齊楚額上爆出青筋，奮力咬著牙才能不讓自己的牙齒因為憤怒的顫抖而「格格」作響，十分緩慢地走出卧室，恨不得現在提了菜刀進去殺了那對狗男女。憤怒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掩埋，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才將他從崩潰邊緣拉回來。

是李慕發的消息。

「你怎麼還沒有來？」

齊楚眼神恢復清明，手指有些抖，打字打得很慢：「我在我家樓下等你。我不管，你要來接我。」

那邊的李慕嘆口氣，齊楚任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拿了車鑰匙出了門。

齊楚屏息凝神地走到主卧門口，貼著牆無聲無息地坐下，把手機開了錄像模式，放在地上，攝像頭朝著卧室內的方向，一點一點挪動到門開的那一個小縫處。

等到裡面的淫言穢語終於結束，齊楚收好了手機，冷靜地悄聲離開了這個屋子。

已經不再是家了。辱罵，家暴，出軌，齊莞已經徹底把事做絕了，不知哪來的自信他們一定不會和他撕破臉。

天已經暗得如墨。夜色涼如水，小區里種的樹影婆娑地被燈光投影在居民樓上，像是大火燃盡後剩下的枯枝敗葉的森林。野貓野狗不時發出驚悚的叫聲，讓氣氛更加陰冷。

齊楚走到小區門口，看著花壇里幹凈得像是從未有過生命的泥土，心情沮喪到谷底。他也曾懷抱希望，小時候父親也會給他買棉花糖，他也曾以為自己是福祉的，父母都愛他。於是第一拳落下他身上的時候，他選擇了忍讓。

可是一昧的忍讓，更加助長了齊莞的囂張氣焰。

直到李妤勸阻齊莞不要再打齊楚，他說出那幾句：「齊楚？他也配姓齊？當初他出生的時候我就沒打算要他！又不是我兒子我為什麼不能打？」

齊楚的心從那一刻就再也不會為齊莞回頭。

沒有回頭路了，父親。

李慕開車很慢，一如他平時懶洋洋永遠睡不醒的模樣。等到他開到齊楚小區樓下，零星那幾點人影都散去各回各家了。

而齊楚，正抱著自己的膝蓋蹲在花壇旁邊，臉埋在自己的臂彎，像極了被雨淋濕的，無家可歸的小狗狗。

李慕停了車，走到他面前。齊楚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在夜色里好不容易看清來人的臉，臉上慢慢綻出了一個笑容：「嗨，你來了呀，慕寶。」

路燈下他的眼睛裡依稀還有淚光閃爍，皮膚白得不真實，似乎下一秒就要變透明。

李慕伸手，大拇指輕輕摁在了齊楚眼角。齊楚愣了愣，眼角那塊的溫度彷彿有了生命，像是細小的電流一般竄過全身，他說話都說不利索了：「幹......幹什麼？」

等了半天，許多話在李慕身體里千迴百轉，最後吐出一句：「走吧，帶你去吃小龍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