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哥，今天晚上天好紅呀。」

晚上回宿舍時，天空還是有一絲明亮，紅艷艷的，像是狼人在圓月之夜變身時眼底的猩紅之色，月亮不知躲在哪片雲後，羞澀地不出來。路燈發出的微弱的光都被這天光掩埋。

沈清渙仰頭看了會兒天：「是的。」

陸聲眠嚴肅地說道：「不過我覺得沒有我們結婚的時候走的紅毯紅。」

沈清渙在寒假待在陸聲眠家裡的時候就已經學會對陸聲眠這種騷話左耳進右耳出，現在也只是邊走路邊看會兒天，畢竟這種天象難得出現。

走著走著陸聲眠突然拽住他，沈清渙猝不及防地撞了陸聲眠一下。

沈清渙扶著他的手臂穩了一下身形，疑惑地轉頭問道：「怎麼了？」

陸聲眠都不用回答，迎面走來了白松青。

「清渙。」

白松青的語氣可以說是非常溫柔了。

沈清渙瞥了陸聲眠一眼，看他有些鐵青的臉色，不想他們兩個到時候因為自己起衝突，語氣很不耐煩：「什麼事？」

白松青和陸聲眠對上目光，在空中電光火石地交鋒了一會兒，才又落回沈清渙臉上，柔聲問道：「清渙，你還記得上一次出現這種天象是什麼時候嗎？」

是沈清渙還以為他們是好朋友的時候。白松青那天晚上找他出來玩，沈清渙傻乎乎地跟去了，白松青卻把他帶進了酒吧。

「未成年不是不能進酒吧嗎？」

沈清渙有些緊張，白松青卻拍拍他的手叫他不要怕：「這是我家裡的企業。」

沈清渙這才稍微放了點心，白松青帶他走進一個包間，裡面坐著他的幾個小弟，正喝著度數不高的果啤裝X。看到白松青來了，齊齊站起身來歡迎。

這一夜的記憶實在不是太美好，沈清渙先是在白松青的軟磨硬泡下喝了幾小杯果啤，年紀還小，喝點酒就暈乎乎的。迷迷糊糊地被白松青帶到另一個安靜的房間，沈清渙輕聲說要回家了，白松青卻笑起來。

「你覺得我會讓你回家嗎？」

沈清渙猛地從回憶里抽身。彷彿剛剛墜落深海，即將溺亡，心臟的壓迫感，身體的抽搐感，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

在紅色的天空的照映下，沈清渙的眼底似乎都起了一絲血紅色。

「我只是想說。你只會是我的，沈清渙。」

白松青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轉身走了。沈清渙這時突然抓住陸聲眠的胳膊，半俯著身，大口大口地吸氣，像是剛被人從海底撈上來，劫後餘生的肺部急需大量新鮮氧氣。

陸聲眠的手臂被沈清渙抓得生疼，但他第一反應還是伸手去扶好了沈清渙：「渙渙？沒事吧？」

「沒事。我們回宿舍吧。」沈清渙慢慢鬆開了陸聲眠的手臂，恢復平常的表情，可是蒼白的臉色還是出賣了他此刻被重新挑起傷疤的疼痛。

他的模樣可把陸聲眠心疼壞了。但沈清渙回到宿舍，悉如平常地跟齊楚打了招呼。齊楚鬧他唱歌的時候也十分順從地拿出吉他給他唱。

沈清渙唱得很好聽，陸聲眠卻聽不進耳朵里去。他和白松青之間始終有一段自己永遠無法插足的過去，無論那份記憶是美好還是痛苦。

為什麼不能早一點遇見他呢？

陸聲眠悶悶地想。

今晚白松青那段類似於宣示主權的話著實讓陸聲眠心中火冒三丈，當著沈清渙的面也不好發作，但是比較沈清渙是向著自己的，這麼想想陸聲眠心底又平衡很多。

他看著沈清渙，沈清渙正把吉他收起來，靠在櫃子旁邊，眼底的平靜完全看不出剛剛的波濤暗涌。看來上次沒有讓沈清渙講完他和白松青過去的所有事情是非常不明智的，陸聲眠懊惱地想。

沈清渙像個沒事人似的拿出了練習冊，寫到了十點四十分，站起來，看了一眼陸聲眠，躊躇著要不要叫他一起去洗漱。齊楚和李慕跟上學期一樣，一回宿舍聽完沈清渙唱歌，就去洗漱了，三十分生管上來查完房，現在兩人正躲在床上打遊戲。

陸聲眠正盯著自己桌面上的軟綿綿地耷拉著手腳的小羊發獃，這還是他從沈清渙買給陸溪亭的一堆小玩偶裡面挑出來的，當時還和陸溪亭說了半天條件，最後以一個1688的王者皮膚成交了這筆生意。

猶豫了一分鐘，沈清渙還是走了過去，順著陸聲眠的視線看到了那隻小羊。

「怎麼盯著他發獃？」

陸聲眠聽到沈清渙的聲音，如夢初醒，轉身仰頭看著沈清渙，伸手剛好攬住了沈清渙的腰。

「......聲眠，你怎麼了？」

沈清渙被他鬆鬆地抱著腰，倒是不癢，只是今天陸聲眠安靜得反常，讓他有些擔心。

陸聲眠只是安靜地摟著他，好半天才委屈地憋出一句：「小哥哥，白松青太過分了。」

接著似乎開啟了絮絮叨叨模式，講得有些雜亂無章，但分明是在向沈清渙撒嬌：「你明明早就不和他玩了，他幹什麼老是糾纏你。你明明是我同桌。你以後不要理他。他今天還瞪我，我瞪了回去，結果他居然說了那麼荒唐的話，看來只瞪他是不夠的，下次他再和你講話我一定一腳踹過去。」

沈清渙有些不明白，陸聲眠明明對著別人是一匹高傲野性的獅子，對熟悉的人卻幼稚黏人得像只愛撒嬌的小狗勾。他看似是一個矛盾聚集體，但是相處起來卻讓人無比舒服，他總是很會照顧人的情緒，會逗人開心，會暖心安慰，會滿足自己很多的願望和要求。他或許不是什麼黏人狗勾，而是只有十二月二十五日那天才出現的聖誕老人，十六七歲的，年輕的，赤誠的，溫柔的。

他還能說些什麼呢，他只能摸摸陸聲眠的頭髮，像是給椰布順毛一樣，看他舒服地眯上雙眼，對他說：「我知道了。」

陸聲眠這才鬆開手，攬著他走向陽台準備洗漱。

沈清渙又很輕很輕的，聲音像是一碰就碎的肥皂泡。

他說：「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