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笙，過來。」

我看著在一棵槐樹下專心練劍的弟弟喊了一聲。

家裡人都說，霖笙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少年天才，因此對他格外嚴格。他才三四歲就要學會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忍受孤獨的每日揮劍，今天要揮五千下，揮不完不許吃飯。

弟弟小，不知道父親為什麼這麼嚴厲。也哭過鬧過，最終在爹爹的強硬手段下，不得不屈服。

我知道，父親是把家族的興衰都壓在了他身上，可我才不管什麼家族榮耀。我只知道這是我的弟弟，跟別人一樣是一個需要寵愛的弟弟。

霖笙還在練劍，我知道，他這是在和自己較勁。

「唉，傻小孩兒。」

我無奈的說了一句，挎著食盒向他走過去。

裡面是我做的午飯，都是他愛吃的。有紅燒獅子頭，梅菜扣肉，辣子雞丁，糖醋小排，還有香噴噴的白米飯。

打住，不能再想了，再想我就忍不住自己吃了。

見我來了，他揮了最後一下才停下來。我不得不承認，爹爹的教導還是很有用的，小小年紀就能夠用劍氣劈開書上的葉子。

我看著地上慘不忍睹的落葉，不禁為家裡這株百年槐樹默哀。

「姐姐。」

他喊我的聲音冷冷的，明明之前喊我的時候能甜死個人。

都怪爹爹，把一個桂花糖的弟弟變成了冰糖。

生氣！

「哼！」

我極為不滿的哼了一句，順便打開了食盒。

裡面的飯菜香味兒立馬飄了出來，還都是熱乎的。我趕緊一一把它拿出來，擺到一旁的石桌上面。

「都怪爹爹，這麼小讓你練什麼劍，你就應該爬爬樹，掏掏鳥蛋，跟村頭的張二狗玩兒老鷹捉小雞。」

「那是張苟，不是張二狗。」

霖笙小小的人學著大人模樣皺眉，看起來可愛又喜感。

他還小，臉上掛著嬰兒肥，臉上的皮膚嫩嫩的，嘴唇粉嘟嘟的，別提多可愛了。小小的一團，恨不得讓人把他揉進懷裡。

這麼好看的弟弟，也不知道長大了便宜哪家姑娘。

我不禁想。

「哎呀，都一樣。揮了多少下了？」

我一邊把他按在石凳上，一邊把山高的白米飯放進他手裡，順便在上面夾了一塊兒糖醋小排做點綴。

小排我做的很滿意，醬汁很快將白米飯染上了顏色，看得人食指大動。

裴霖笙還小，哪兒經得起這樣的誘惑，當即把排骨三兩下吃了。我看他吃的開心，也夾了一塊兒。

入口鹹香，有些微甜，肉質外焦里嫩，不費勁就能將肉從骨頭上撕下來。

我心裡忍不住誇獎自己的手藝。

「揮了兩千一百五十二下。」

「那就快了，多吃點兒，吃完才有力氣繼續練。」

我看著他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把一個紅燒獅子頭放在他剛吃下去的缺口上，都說吃東西能讓人心情變好，我覺得我弟弟應該多吃點兒。

「姐姐，你不覺得我的飯有點兒多嗎？」

他嘆了口氣，盯著十厘米高的米飯陷入了沉思。

「哎呀，不多，不多。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我臉不紅，心不跳的說。

他那一碗飯，少說頂我五碗，要不是碗小，我恨不得把蒸的米全盛他碗里。

春去秋來，四季輪轉。

轉眼間裴霖笙已經六歲了，我也到了應該出嫁的年紀了。父親給我指了一門婚事，只是對方我還沒見過。

我看見外面積了一層厚厚的積雪，白茫茫的一大片。我只覺得好看，沒有什麼比大雪天更美的風景了。

我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雖說好看，但是冷也是真的冷。

這幾年我修鍊也沒有落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始終不得精進。反而落後了弟弟一大截。

我像往常一樣，來槐樹下看他，只是現在變得有些小心翼翼。我才知道，那顆槐樹原來早就已經靈智已開，世世代代守護我們裴家。

我裴憐語的名字也是這顆槐樹起的。

我不懂，為什麼要讓這個槐樹給我起名字。

弟弟長高了一些，臉上也沒有了嬰兒肥，一把劍使得出神入化。

此時此刻我只能想到一句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只是，弟弟的臉上笑容越來越少，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少。不愛說話，也不常笑。

每當看見這樣的弟弟，我總覺得有些愧疚。我這個當姐姐的沒有保護好弟弟，讓他在這麼小的年紀就肩負起家族重任。

我有時候在想，我要是個哥哥就好了，這樣弟弟就能無憂無慮的做個開開心心，簡簡單單的傻小子了。

「姐姐，你來了。」

見到我，霖笙臉上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來，甜甜的和我打招呼。

這讓我很欣慰，最起碼在我面前，他能夠卸下防禦，卸下重擔，做一個單純地弟弟。

我不知道弟弟如今的修為怎麼樣了，我感覺我自己的修為一直在倒退，但是聽爹爹說，至少有金丹期的修為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非常驚訝，六歲的金丹期強者確實很少見。

我為弟弟開心的同時，又隱隱的感覺有點兒擔憂。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樹大招風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這個想法，映照在幾日之後的一個夜晚。

我那時候想，如果能夠提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我一定不讓爹爹把家族重擔壓在弟弟身上，我要先扛起來，為弟弟遮風擋雨。

那一天，是臘月十二。

我在屋裡給弟弟做過冬的衣服，偶爾秀一秀自己的嫁衣。

那個人我們見過，說實話我不是很滿意，甚至跟爹爹吵過。可爹爹就像是鐵了心要把我嫁出去一樣，不論我說什麼，爹爹都必須讓我出嫁。

日子就在一月二十號，據說那天是個好日子。

對我來說，什麼樣的日子都無所謂，反正嫁的是不喜歡的人。況且對方對我也沒意思，更像是兩家人走個過場。

就這樣的兩個人，能有什麼樣的美好未來呢？

我看著鮮紅的嫁衣只覺得諷刺。

我秀了一會兒，覺得累了，便伸了個懶腰。往外一看，黑壓壓的一片，天空還飄起了鵝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