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潛不出聲，看著陸清陽的眼神有些少見的涼。

陸清陽感到意外。

他印象里的於潛總是對外界很淡漠，開心也不笑，不開心也不哭喪臉。

像這種明顯透露出其他情緒的眼神，是他在於潛身上頭一次見。

「你？」

陸清陽心裡有些忐忑，他覺得不對。

「你影響我看書了。」於潛偏過頭踢了腳牆邊的酒瓶。

「不好意思，」陸清陽邊說邊指了指自己，「不會是把我當小偷了吧？」

「嗯。」於潛頓住，過了一會兒重重的點頭。

「那我可謝謝您沒一酒瓶給我開瓢……」

陸清陽想起尖銳酒瓶抵在後脖頸的觸感，整個人渾身都不自在。

「不客氣。」於潛把陸清陽推開，轉身進了自己房間。

陸清陽突然有些噎得慌。

禮貌：你於潛嗎？

他在心裡犯著嘀咕，扯起衣擺蹭了蹭臉上的雨水，跟著進了房間。

一進門屋裡的潮氣、霉氣，撲面而來。裹了蛛網的燈泡像是擺設，散發的光芒又昏又暗。

陸清陽有些反胃，鼻尖的味道就像住在一塊長了毛的乳酪里，讓他有些無福消受。

於潛面不改色，又變回往日里雲淡風輕的模樣。

「咳、」陸清陽輕咳一聲，壓下反胃帶來的不適，心裡泛起股酸澀：「喂，要不搬我那兒咱倆住唄。」

於潛不說話，拿走洗的辨不清顏色的床單上的書。

他在桌邊坐下，雙手按住書頁一行一行的仔細翻閱。

動作有些呆板，但也確實沒有要收拾東西的意思。

陸清陽等了幾秒，催促：「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於潛說完沒了下文。

陸清陽垂著眼皮，不滿到了極致：「你他媽……」

話說一半，他忽的停住，似是想起什麼，語氣驟然溫和起來：「你…你他媽可真是個大聰明。」

陸清陽呼出懸在胸口的氣息，抬眸想了一下：「我以前學音樂的，」

於潛翻了頁書，沒吭聲。

「那時候買了很多音樂書，記了很多音樂筆記，」陸清陽的聲音低醇而平實，語調也是格外耐心緩慢。

於潛身形稍頓，將書往回翻了一頁。

陸清陽倚在門邊嘆了口氣，嘆完又覺得有點兒想笑。

「原來想著你去我那兒住，就都送給你，」他裝模作樣又嘆了口氣，有種無奈的苦澀，「現在看來只能給別人了。」

陸清陽用盡畢生演技繃住臉，看著於潛好半天：「你說這多可惜，畢竟裡面還有名師給送的譜子……」

於潛聞言果真一愣。

嘖，還得加把火。

陸清陽抱著胳膊，吸了口氣：「嘶、優盤裡好像還有一些音樂課的視頻。」

於潛眼睛亮了起來，有些興奮的抬頭。

坐了一會兒，他實在坐不住了：「走了。」

他狠狠的一拉椅子，站起來把手裡的書輕輕合上放入背包。

陸清陽美滋滋地吹了個口哨，興奮地幫著收拾東西。

沒幾分鐘，兩人抬著一個防水麻袋走出寂寥的紅磚巷子。

在他們身後，是幽深的巷子，和一個緊盯他們腳步的人影。

雨絲還在飄著，仿若午夜軟軟的耳語，滴滴敲入人心，模糊了景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