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陸印川其實並不相信命運以及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話。但他常常在深夜的時候想起在馬薩諸塞州時的八月酷暑，他隔著那道低矮的竹籬笆花牆，望見的那座灑滿陽光的庭院，的確掛著有青銅色的鈴鐺。

斑駁的樹影落到他的眼睛裡，在胸腔里最脆弱的位置生出帶著荊棘的青紅藤蔓，然後悠哉悠哉的延展到他孤獨的夢境里。而滿院肆意的春植酢漿草和穿著紅短裙的姑娘，特別像烤箱里膨脹的檸檬玫瑰餡薄餅。

唔……請原諒他選擇這樣的用詞。但那時候的唐柚即使已經過百歲也依然有年輕女孩兒的甜美風格。

稍微遺憾的是她呈現的所有溫柔和嫻靜都是假象，間接的目的是誆騙他到她管理的旅館工作，直接的目的是想告訴他——算了，陸印川捧起唐柚給他的高玻璃杯：「京臻跟我說他在山城就遇到過兩次那樣的天氣。」

唐柚摸著他絨絨的腦袋說我知道的啊。凍得最厲害的就是晚清結束以後的民國初年，記得好像是初春還是盛夏的時候吧，在挨著南陽城南面西西里的雁城城郊的某座西周墓里挖掘出據說是福神的神明小姑娘。

她的印象算是挺深刻的。唐柚神神秘秘的道：「我以前和京臻有偷偷跟西周墓的福神黃昏祈願呢。」

若是說信徒的願望和供奉是神明留存世間的首要前提，神明管理的願望範圍便是信徒選擇供奉她的重要原因。而西周墓福神打著的旗幟就是能實現任何願望的黃昏祈願。但同樣的，願望越重付出的也就越多。

唐柚盯著遠處的黑影子笑了笑，又問：「你想知道那時候我和京臻許的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願望嗎？」

什麼樣的願望啊？陸印川胳膊肘枕著腦袋，懶洋洋的像快要睡著的貓。已經是漿糊的腦袋裡應該……他撓著腦袋有些猶豫的看著她：「京臻的願望是希望能夠找到他的妻子山吹小姐但是被那位神明拒絕了吧？」

他還記得三月初的旅館座談會。京臻說他重金娶回家的妻子山吹小姐卷著他私房錢離家出走的事情。

而西周墓里的神明是什麼願望都能實現的福神。既然是什麼願望都能實現還是福神的神明，沒道理京臻的願望沒有實現吧？他微微坐直了些：「然後你的願望是希望一夜暴富但是也被那位神明拒絕了是嗎？」

唐柚把裝著冰塊的碗給他，說：「拒絕是沒有的事情。是我們自己選擇要活著看看未來的世間能有多好看的。」要知道所謂的福神的黃昏祈願……信徒背負的懲罰是非常恐怖的呢。她溫柔的看著陸印川。

她和京臻之所以會向西周墓的福神祈願其實還是姚君在接到消息的時候特地給他倆的臨時任務。

姚君想要驗證消息里新神明的真假，而他倆純粹是覺得黃昏祈願很好玩，於是問年紀看著不過十六歲的神明——能幫忙清理掉黃泉府迂腐的高層們嗎？高層們的思想影響到他們山城整體的發展和改革了呢。

初夏的荷葉方露了個尖兒，神明笑著說：「若是確定是這樣的願望的話你們需要賠償我生命的哦。」

要償命呢。要償命的願望誰敢傻到祈願啊？哦，有的呢。就西康母親的娘家姐姐……好像是魏清瑜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