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這麼快？」埃德蒙放下衣物，拿毛巾來床前，擦他濕漉漉的頭髮。很短的發茬，沒有劉海，多擦幾下能幹透。

「是你慢。」

埃德蒙正展開手掌心輕輕觸摸著他的發頂，聞言笑了一下：「我多久你不是清楚？嗯？」

希爾還是受不住這樣調戲，摸摸耳朵，催他去。廚房有酒——沒有什麼是綁定哨向不能做的——從雪櫃里拿出來。他不知道想什麼，沒有等埃德蒙，兀自開瓶，爾後徑直喝下兩杯。剛開瓶的葡萄酒，入口十足幹澀，舌頭像上了一層蠟。他苦皺眉頭，又去翻找容器，把葡萄酒倒入敞口玻璃瓶，醒酒。

他慢吞吞做著這些，約有十多分鐘，埃德蒙沒有出來的跡象。他又坐回沙發上，開第二瓶酒，倒進玻璃瓶，等待幾分鐘，才喝第三杯，口感有些許好轉，這時顯得如此猛幹葡萄酒過於不搭，平日喝烈酒還有幾樣小菜，這時上了雅緻的高腳杯，該是細細品味。

可他全無浪漫的旖旎心情。他滿腹心事，隨便問一個出口，如果語氣不佳，都將變成爭吵導火索。

好在埃德蒙性格冷靜。他披著浴袍出現，希爾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是「你最近在躲我」。陳述事實，所以他沒有生氣、反駁。埃德蒙坐在側面的另一張沙發上，給自己倒一杯酒。

「對不起。」他說。

沒想到他會直接坐實自己的「罪名」，希爾怔了一下，隨後失落地低下頭，聲音一起飄下來：「因為……查爾斯嗎？」

埃德蒙險些把酒杯弄倒，很猝不及防：「啊？」

事情好像變奇怪了，希爾竟然懷疑到查爾斯：「他最近不開心，你陪著他也很正常。如果…他不喜歡見到我，那我最近不找你了。」

埃德蒙正梳理這其中的因果關係，又聽他小聲補充，好像底氣不足：「我也不開心。」

埃德蒙感到好笑和莫名：「這是什麼話？」

希爾悶頭說下去：「你也不開心，你和他在一起開心，就去和他玩。」

「……」埃德蒙笑著搖搖頭，末了，問，「是酒後胡言還是真言？」

昨天還說「你不開心，不和我做了」，今天進階變成誰也不開心了。埃德蒙逗他：「那做不做？還是你先喝著，我下去去找查爾斯？」

這不允許！哨兵立刻警惕地看過來：「你不能……」

「我不能做，你又能說？」埃德蒙伸手去抓他的手腕，使了力氣拽他起身，「喝酒也不是你懷疑我的理由，過來，我要懲罰你。」

他力氣很大，希爾被拽得踉蹌一步，差點絆倒跪在地上，是身體本能反應下意識支手撐了一下，才避免狼狽。

「下午不是很急？」埃德蒙伸手從他浴巾底下探進去，「怎麼現在看到我都不硬了，不喜歡我？」

怎麼可能！希爾連連搖頭，又無法解釋什麼，憋半天，說出一句氣勢微弱的言語：「下午很硬。」

「那就是硬了才想我？不硬了就讓我去和查爾斯玩？你希望我和他玩什麼？還是說，你覺得查爾斯跟我在一起也這麼硬？」

希爾一句話也答不上來，耳朵紅得驚人。埃德蒙似乎有些生氣，這不是他從捉弄的手指感覺出來的，而是更直接的方式：兩人的標記。

「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你懷疑我和查爾斯有染，也懷疑大家都在隱瞞、欺騙你了？」埃德蒙側身對他，也能就近咬一口他的下頜角，清晰齒痕，用力了的，「我對你很失望，你本可以問我，而不是隨便猜測。」

「告訴我，你都以為我和查爾斯起一起做什麼？」埃德蒙盯著他的臉，逼問，「我現在對你這樣？」

「不…不……」

「那是怎麼？我昨晚還跟他坐在這裡，我和你視域共享，讓你看看我們有沒有脫衣服？」

「不！」希爾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要他停下來，隔著浴巾，力氣大得似乎要捏碎骨頭，勉強克制住。他喘著氣，又失去了言語，更多像是無措，眼眶罕見的濕潤著，握緊他的手腕，不許他繼續，自己也沒有動作。

埃德蒙被他這樣一抓，情緒稍稍冷靜，這時才覺得自己有些過分。面對好友的糾結、彷徨、犯錯和搖擺，埃德蒙總是冷靜分析、給予恰當建議的那個角色，可輪到自己發生類似的事情，卻失控、煩躁、逃避，一再傷害無辜的愛人。

希爾又做錯什麼呢？他什麼也不知道，什麼都沒做，只因為被冷落，心中沒了安全感，向愛人撒撒嬌罷了。逼迫一個不擅長言語表達的人表白真情，這是自己正在做的事，自詡理智、冷靜的埃德蒙·科克正在做這件事。

「對不起，」埃德蒙轉動手腕，從他掌心中抽離出手來，拿紙巾擦手，「我太激動了。」

「沒關係。」希爾回答。

良久，誰也沒有下一句。

埃德蒙起身進卧室，不知道做什麼，很久都沒有出來。希爾不想和他僵持，也不想吵架或是冷戰。他只是……只是想和他親近一些，回到以前那樣。

希爾來到卧室門口，看到他坐在床邊，背對門口，好像在發獃，什麼也沒做。這樣反而讓鼓起勇氣過來的人感到為難，不知道該不該打擾。

「我有事瞞著你。」埃德蒙忽然出聲。哪怕不回頭，都清楚他站在這裡。希爾面對他的背影，不安地等待，好像即將迎來的是某種裁決。

「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說這件事，所以躲著你，不是因為其他的，」埃德蒙語氣平淡，起碼是盡量平淡著，「過幾天我就要走了。」

希爾感覺自己沒有聽清楚：「什麼？」

「我過幾天要走，離開這個星球，」埃德蒙進一步說明，「不知道什麼時間回來。就是這件事。」

希爾張了張嘴，好像聽清楚了，又還是茫然，最後遲疑地問：「我們？」

「沒有你，是我，查爾斯，還有奧格斯特。」

「……奧格斯特？」

「對不起。」

「不會這樣，」希爾篤定地判斷，「瑪爾斯一起。」

「沒有，」埃德蒙似乎是無奈，終於轉身回望，對上他的眼睛，「沒有瑪爾斯。沒有你。」

希爾皺眉，和他對視片刻，忽然轉身，急匆匆奔向門外。埃德蒙一愣，突然意識到他要幹什麼，連忙抓起手邊的外套，跟著跑出去：「希爾！站住希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