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笑：「你這裡誰也進不來，我有安全感。」

「哪裡沒有？軍艦很安全。」

「對我來說，哪裡都不安全，」埃德蒙側躺，示意給他留了位置，「希爾差點上了我，想讓我懷孕，這樣就可以留下我了。」

瑪爾斯錯愕，又聽他說：「奧格斯特的鬼主意，回頭我打他一頓，你別攔我。」

「……」瑪爾斯坐上床沿，目光有些複雜，看到他露出的脖子上的吻痕，都沒有別的心思了，只有心疼，「那你們……」

「他沒做下去，但嚇到我了，所以我在他身邊睡不著，來你這裡補個覺，」埃德蒙闔上睏乏的眼，「不介意的話，陪我睡會兒吧。」

瑪爾斯有點猶豫，但看他如此疲憊，便幫他拉好被子：「你安心睡，沒有人能進來。」

「謝謝。」

瑪爾斯坐在椅子上看著他，連著三天沒有好好睡覺，這時看他睡的香，自己也被困意俘虜，不知不覺趴在床沿睡著了。再醒來卻是在床上，身旁大個子的嚮導半邊身子都懸到床外，把三分二的位置讓給他平躺著。

瑪爾斯輕手輕腳滑下床去洗了把臉。通訊器上消息還是爆滿，他一眼也不願看。小睡兩個鍾，醒來時或許帶了一些起床氣，感覺更加心浮氣躁。

吵架永遠不會有結果，徒徒發泄情緒而沒有解決辦法，他知道父親不可能讓步，軍團決策不是他發脾氣可以改變的事實。他也清楚奧格斯特的性格，沒有把握的事情他總會吞吞吐吐、一拖再拖，直到紙包不住火為止，然後選擇事後彌補。

道理他都能夠想明白，憤怒的火焰卻難以撲滅。親人、愛人，都是他萬分信任的人，本可以把事情擺到他的面前，讓他參與全程，為這件事也盡一份力。他會因與奧格斯特的離別傷心、因他們去異鄉的生活擔憂牽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隱瞞又能改變什麼？能讓他安心多久？如果這回不知道，等人都不在身邊了，又能指望他多麼冷靜？

他太氣憤了，為這故意隱瞞，以及奧格斯特用站穩腳跟這套說辭進行的有意欺騙，他感到被人背叛的痛苦，連現在躺在他床上睡覺的人也是其中一員，可埃德蒙……埃德蒙經歷了更令人痛苦的事。瑪爾斯無法譴責到埃德蒙身上，與他遭遇的相比，自己這些心情好像沒那麼重要。

顛三倒四的睡眠，醒來是下午三點，埃德蒙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吃今天第一頓飯。瑪爾斯情緒不高，坐他對面另一張沙發，簡單吃下兩口面點，問他：「現在怎麼辦？」

好像兩人已經站在統一戰線，進入同一個堡壘躲避敵人了。但是對於外面的人來說，埃德蒙應該算是打入「敵人」內部吧。

埃德蒙攪拌著咖啡杯，方糖慢慢溶解。「你不想奧格斯特走，因為你們在熱戀，而他不想讓我走，是因為我們綁定了，沒有哨兵能讓嚮導離開自己，這是本能，」埃德蒙不用說姓名，兩人對談論的對象心知肚明，「我不怨他想讓我懷孕，這看起來像是靠譜的方法。即便如此，就算他剋制了自己，我都無法安心了。那麼依你看，我怎麼辦？」

瑪爾斯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像也只有一個回答，埃德蒙自己說出口：「我要去除標記。」

「埃德蒙……」

「我連精神體都叫不出來，」埃德蒙打斷他，語氣有些自嘲，「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太絕望、太無助了。換作任何一個人，我不可能讓他有壓制我的機會，哪怕不巧落了下風，豹子都能保護我。可是對綁定的哨兵，我差使不了精神體攻擊他。」

能主導埃德蒙的，應該只有埃德蒙自己，可是標記的牽絆力量第一次讓他感到恐懼——他上交盔甲和利劍、給予全部信任的這個哨兵，竟有一天，會選擇刺中他的軟肋。

「他只是衝動，」瑪爾斯小聲為不在場的人求情，「生氣就會衝動，希爾也是普通哨兵。他很想和你好的。」

「我知道，」埃德蒙抿一口咖啡，爾後又往裡面加一顆糖，繼續攪拌，說，「我也捨不得，我愛他。」

「可是，」頓了頓，他補充道，「和夜夜失眠相比，我選擇拒絕他靠近我。」

瑪爾斯情緒更低，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你怎麼辦？」埃德蒙回問。

「我沒有怎麼辦……」瑪爾斯垂頭喪氣，隨著時間過去，好像連憤怒也變得索然無味，「你們過去，注意安全，我等消息就好了。」

「我就說他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埃德蒙微微笑，「你會顧全大局。」

瑪爾斯很認同：「他們都把我當小孩，特別是奧格斯特，比我爸都過分。」

「那現在是？」

「我就不出去，」小少爺有些賭氣，「讓他們擔心著吧。」

奧格斯特確實擔心著，不過現在他可能沒這麼擔心自己了——和瑪爾斯一樣，他也被希爾的做法震驚失語，覺得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是小兒科……

「兄弟…我不是害你……我、我就是說個氣話……」奧格斯特勉強組織語言，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你和他交往這麼久，真的不知道，那樣、是什麼後果嗎？」

希爾坐在床沿，耷拉著腦袋：「我知道。」

「我懷疑你不知道……」奧格斯特不由自主站起來，感到前所未有的焦慮，「我不應該跟你說這種餿主意，他會、他會……」

再次自殺嗎？不，不是，希爾說了，沒有做。所以埃德蒙面對的不是上輩子那種非死不可的威脅，可他的性格一樣剛強，如今希爾觸到底線，他會……

「對不起，希爾，」奧格斯特很後悔，幾乎想給他跪地認錯，「我不該說那種話，你快去給他保證，說你再也不這樣了。」

希爾奇怪地看著他：「？」

「他會做手術，讓你們的標記消失，他不和你綁定了！」

希爾愣愣，有點沒反應過來：「怎麼？」

「你不是知道嗎，你不了解他嗎，」奧格斯特捏著他的肩膀，急切地解釋，「他怎麼可能再信任你！那是埃德蒙！他不可能讓自己有懷孕的機會，你這一次強迫，這輩子都是威脅他！」

希爾被他說呆了，訥訥答：「我…道歉了……」

「屁用，」奧格斯特拽起他，拉著他的手臂，不顧他踉蹌就往門外走，「你不知道他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