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秋沒多久，暑氣未消，下過幾場雨，冷卻的氣溫隱隱有回升的趨勢。

周一第三節課是體育課，按照慣例，要進行體測。

下午兩點，烈日正盛，驕陽似火，空氣翻滾著熱浪。

體育委員吳鳴站在兩列隊伍前，拿著點名冊。

「第一組，胡岳，楊世康，王佳霖，孟翔……」

「第二組，俞白，景境，張鑫鑫，黃璇家……」

洪亮的聲音如雷貫耳，把本來就蔫蔫的隊伍打了層霜，一個個東倒西歪。

點名分組硬生生演變成了太空漫步，半天挪不了三厘米，倒是抱怨聲浩浩蕩蕩，跟馬蜂過境似的。

「這也太變態了吧！開學第一天就體測。」

「暑假我天天步數250，叫我跑800，還不如殺了我。」

「天忒熱了，真跑不了，饒了我吧。」

「別跟我提跑步，心臟病都要犯了，腿軟，不行，小白白，快扶我一下。」

張鑫鑫左手捂著太陽穴，右手在身後胡亂摸索，聚攏的指尖揮舞了幾下空氣，被一支手縛住胳膊。

他順勢後仰，倒在高個男生的懷裡。

「小白白，還是你好，我們一組，你能不能……」

「不能。」

頂著明晃晃的日光，俞白眯起眼，嘴唇抿成一條線，毫不留情的拒絕。

張鑫鑫上揚的嘴角向下一撇，扯著喉嚨嚎：「小白白，你不愛人家了，人家明明還沒說什麼，你就拒絕，你太過分了。」

一旁的女生都看不下去了：「張鑫鑫，你能不能有點男生的自覺，我們女生都沒怎麼樣呢，你在這鬼哭狼嚎的，真夠娘的。」

「你說誰娘？你們又不用跑1000，再說了，我們家白白可是跑過滿分的男人，我讓他帶帶我怎麼了，你們就是嫉妒！」

「嫉妒你？哼，能不能別白日做夢！」

爭執聲在耳膜炸開，俞白一隻手捂住耳朵，一隻手把粘在身上的張鑫鑫往下揭。

場面正混亂著，體育老師一嗓門吼過來。

「你們幹嘛呢？名都點完了還不站好隊，有力氣吵架，沒力氣分組？這大太陽，非得讓我罰你們跑兩圈才高興是吧！」

體育老師劉剛是學校有名的公老虎，專治各種不服，幾句話的功夫，把隊理的整整齊齊。

「女生先跑800，男生跟我測引體向上。」

在老劉眼皮子底下，張鑫鑫不敢造次，只偷偷扯住俞白的校服衣擺，小聲抱怨：「小白白，人家怕怕，怎麼辦？人家嬌弱的小身板怎麼受的了引體向上那麼粗獷的運動。」

俞白沒回話，抬眼看隊伍最前面的單杠。

已經有人上去做了，只是把身體提上去就費勁，更別提一分鐘八個的及格線。

老劉氣的不行，罵罵咧咧的把橫在杠上的人拍下來。

「你們中午沒吃飯？連個引體向上都做不了，還能幹點啥？下一個。」

隊伍一點一點往前移，十幾個人上去下來，都被老劉狠狠賞了一巴掌。

轉眼間到了俞白。

所有人的目光定在他身上，耳邊響起一陣嗡嗡的竊竊私語。

「去年俞白可是一分鐘做了32個，我靠，他還是不是人？」

「32個，真假？不會是作弊吧，看他瘦胳膊瘦腿的，能做那麼多個？」

幾個不服氣的男生好整以暇的看著跳上單杠的俞白。

他長吸口氣，胳膊一使勁，身體上移。

「一個。」有人在下面小聲的數。

又是一個吸氣，「兩個。」

「三個。」

「四個。」

……

「六個。」

數到六，俞白已經瀕臨極限了，白皙的臉蛋憋的通紅，身體上移的速度也肉眼可見的變緩。

「我就說嘛，還32個，我看他及格都難。」說話的是三班的小霸王江立北，出了名的和俞白不對付。

「就是就是，還不如我做的快呢。」

「徒有虛名，頭腦不好，四肢也不發達。」

不知道誰唏噓了一聲，隊伍頓時哄鬧起來。

張鑫鑫鼓著臉把江立北撞到一旁，被後者捏著胳膊撞回來。

「張鑫鑫，你他媽有病啊，我告訴你，別沒事找事，要不是大爺今天心情好，有你好果子吃。」

聲鬧的有點大，老劉一記眼神掃射下了道封口令。

江立北跟他幾個小跟班縮回胳膊，身體自動想起軍訓時被老劉支配的恐懼，老老實實立定站直。

俞白還在繼續，他喘氣的聲音變得明顯，瘦長的胳膊暴起了青筋，在最後十秒，又奮力做了兩個。

「俞白八個，下一個。」

俞白從單杠上滑下來，被張鑫鑫拖走。

「小白白，你還好嗎？呆會還能跑1000嗎？」張鑫鑫攬著俞白的肩膀，讓他壓在自己身上。

「嗯」，俞白點點頭，自動忽略肆意落在他身上，夾雜著幸災樂禍冷嘲熱諷的目光。

「張鑫鑫，該你了。」

「嗷。」

俞白抽回手，默默倚在一旁的攀登架上，他長腿長手，皮膚是男生中少見的亮的發光的白，在一群觀望者中尤其顯眼。

測完引體向上的男生們聚在這窄小之地，嘰嘰喳喳吵個沒完，老劉看見脾氣就上來了。

「都幹嘛呢，杵在這當樹樁啊，還不快點去測1000。」

俞白他們是第二組，等第一組跑完的間隙，女生們已經斷斷續續測完了仰卧起坐，圍在跑道邊上看。

「第二組，上跑道。」體育委員喊，朝他們招招手。

一隊人列上跑道。

「俞白，俞白，俞白太帥了。」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跟帶頭哨似的，開始了口號接龍。

「白白，加油，你最棒了。」

「跑道小旋風，加油，喜歡你！」

吶喊聲此起彼伏，主角都是清一色的俞白。

跑道外喊的熱火朝天，當事人淡定的站在跑道上，提起領子擦汗，不經意露出幾塊結實的腹肌，凝著層水珠，閃閃發光。

立時引起一陣更瘋狂的驚呼。

「準備，跑。」

一聲令下，隊伍被彈出去。

短短幾秒鐘，跑道上已經稀稀落落分布了不同速度層次的人。

第一名像出弦的箭，嗖的一下射出去，後面的人速度依次遞減，繞成一道好看的圓弧。

俞白排在第五個，不緊不慢，勻速運動。

「我們白白肯定想最後反超，前期先保存實力，後期再逆襲成黑馬。」邊上一群圍觀的姑娘大膽揣測。

「對對，一定是這樣。」

少年校服的後擺股著風，上下飛揚，遠遠望去像只迎風起航的帆。

還剩最後半圈的時候，張鑫鑫喘著粗氣和他追平：「小白白，你不用等我，你快走。」

沒人回話，俞白眯眼看向終點，漆紅的塑膠跑道上墜著光。

最後50米，10米，2米，0.1米。

「俞白，4分30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