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蘇打開了卧室門，微微吃驚，屋子裡的陳設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

他一直以為，像韓珀這種學霸，房間里一定是床頭腳下都塞滿了書那種。

但這個屋子，並沒有。

其實書還是多，只是除了書桌上放著學習資料以外，其他地方放著的都不是高中生應該看的書，葉蘇看了一下，他連書名都看不太懂。

而除了書，整個屋子裡最多的卻是石頭。

對，沒錯，就是石頭。

各種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石頭。

整齊的堆滿了房間靠牆的架子上。

葉蘇不由的抽了抽嘴角，他是萬萬沒想到，韓珀居然喜歡石頭？葉蘇走近架子，看著那些石頭，他不太看的懂，但的確是和他在路邊，河灘見過的石頭不一樣，這些石頭上，彷彿沉澱著生命的痕跡。

「怎麼把眼鏡放這裡。」葉蘇在一個大的紅色石頭旁邊看見了韓珀常戴的黑色眼鏡，不由的拿起來，好奇心趨勢他放在自己眼前比對一下，想知道韓珀到底有多少度。

結果，葉蘇戴上眼鏡後發現眼前的事物並沒有改變，也沒有傳說中戴了有度數的眼鏡就會出現的眩暈。

「誒？」葉蘇戴了又取取了又戴，「所以，你根本不近視。」葉蘇撇撇嘴，把眼鏡放回原處。

葉蘇覺得韓珀有很多迷，他想知道，卻不想問，他只是覺得，如果韓珀想要訴說，希望被分擔，就一定會告訴他。而如果他本就不想說，自己去問，總歸不好。

葉蘇不再多看只轉頭去衣櫃拿衣服。

韓珀的衣櫃很整齊，各類分裝，看上去很舒服。葉蘇都不用找，一眼就看見了衣櫃的中間找到韓珀給他買的新睡衣，一套淺藍色的家居睡衣兩用套裝。

就在葉蘇拿了衣服，準備走的時候，發現一邊的床頭櫃上倒扣著一個相框，鬼使神差的，葉蘇就把他拿了起開。

「唔，真可愛。」

照片上是一對母子，女人留著亞麻色的大波浪，穿著白色長裙，看上去溫和而美麗，女人懷裡抱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男孩留著小碎發，穿著黑色燕尾服，很是可愛。

只是莫名的，葉蘇覺得照片上的女人有些眼熟。

「韓珀長變了呢。」葉蘇仔細研究著照片，小時候的韓珀和他母親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無論是眉眼還是笑起來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樣，但現在的韓珀，葉蘇回想了一下，和照片上的女人差別就有些大了。

稜角更加分明，也更凌厲。

雖然韓珀在自己面前一向表現的很溫和，但見過韓珀和許言強打架那次，葉蘇就明白，韓珀只是在自己面前收起了利爪而已。

「樂樂五歲生日快樂。」葉蘇發現照片的右下角有一排字，不由得念了出來，「樂樂？」

「啊，樂樂！」

「啪！」手中的衣服和相框全部掉在了地上。

— — — —

「走吧。」老婦人站了起來，韓珀趕緊上去攙扶住老婦人的右手，低聲喚道，「奶奶。」

「我也還沒老到要人扶的地步。」老婦人收回自己的手，說，「管好你自己。」

韓珀低著頭，沒有講話。

老爺子上前挽住了老婦人的左手，沒有講話。

韓珀頓了一下，慢半步跟著他們後面。

老婦人名叫穆琴，今年61歲，老爺子叫韓新國，今年63歲，兩人均是鑫穎娛樂有限公司的董事長，也就是韓珀的母親，韓穎的父母，他原本的外公外婆，只是後來，改口叫了「爺爺奶奶」。

韓珀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這兩位老人十一年前的悲劇，提醒著他父親犯下的罪過。

而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贖罪罷了。

— — — —

「樂樂，呵呵……」葉蘇蹲著地上，看著那張照片，笑了一會兒，又停下，手指在小男孩兒的臉上停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啊。」

— — — —

韓珀看著照片上的女人，她笑的明亮又溫暖，就好像擁有著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可韓珀知道，她一點都不福祉。

因為自己的存在，她從來就不福祉。

— — — —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葉蘇突然站起來，他看著照片上的女人，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女人眼熟，因為她是他的鄰居，小的時候，還笑著摸過他的頭。

— — — —

「韓珀，給你媽磕頭。」穆琴冷漠的說。

「是，奶奶。」

— — — —

十一年前，葉蘇出道三年就為他父母掙了一棟別墅錢，讓他們如願的在一塊不算高檔的別墅區買上了房，而葉蘇也在這裡，遇見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嘿，你在幹什麼？」搬到新家的第一天，葉蘇的爸爸就出去喝酒，媽媽出去打牌，他一個人在家感到有些不安，就走了出來，看見一個男孩在旁邊房子的牆角坐著。

「……」男孩抬頭看著葉蘇，沒有說話。

「啊呀，」男孩這一抬頭，葉蘇就驚呼出聲，因為男孩的臉實在是……腫的像個燒紅的豬頭。

「你爸爸打你了嗎？」

葉蘇不由的伸手摸了一下男孩的臉，很燙，「你爸爸真狠。」葉蘇說。

男孩眼睛轉了轉，沒說話。

「你為什麼在外面呀。」見男孩不說，葉蘇一屁股做到男孩旁邊，「你爸爸媽媽也不管你嗎？」

男孩還是沒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葉蘇。

「算了。」葉蘇小嘴一撇，「你這樣說話臉一定會疼，你還是別說了，我給你唱歌吧，好不好？」

說完不等男孩回答，葉蘇就自顧自的唱了起來，「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葉蘇一邊唱著，一邊為自己打著節拍。

「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不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

葉蘇唱完，歪過頭去發現男孩正看著自己，他忽然說，「很好聽。」

「真的？」葉蘇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

「真的。」男孩點頭，又強調了一遍，「很好聽。」

「嘿嘿！」葉蘇很高興，「那我每天都唱給你聽好不好？」

「好。」男孩點頭。

從那天過後，葉蘇總能透過卧室窗戶看見坐著對面圍牆下的男孩。

他似乎，專門換到了哪個葉蘇可以看見他的位置，而只要葉蘇能溜出來，他就會去找男孩，給他唱歌。

「我長大以後，要做一個歌手，你來我的演唱會好不好？我給你留一張位置最好的門票。」

「好。」

男孩話很少，他似乎經常被打，直到現在，葉蘇都只知道男孩叫「樂樂」，連他具體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因為他的臉，就沒有消過腫。

直到哪一天，葉蘇看見了腦袋纏著繃帶，手被掉著，渾身是血的樂樂站在自己家門口的時候，他才知道，這個男孩從來沒有像他名字一樣，快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