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約司機顯示還有五分鐘才能到接送點，余然已經等不及了，決定靠著自己雙腿跑過去，反正只是十多分鐘的路程而已。

半個小時後余然雙膝發軟滿身大汗地維持著想要儘力去跑卻只是呈現慢跑的狀態，兩條腿已經累到不屬於自己的了，越往前走越容易交纏在一起，好幾次自己把自己絆倒了。

他大意了，他看的是開車過去十幾分鐘，但是走路過去要半個小時！他上一次跑半個小時還是高中軍訓被教官罰跑的時候，當時還是慢跑！

他現在腦子嗡嗡的，靠在牆上像條巨型蠕蟲一樣挪到餐廳門口，吃力地擺動自己那兩條狂在打顫的腿，服務員上前要詢問，看到他這幅樣子都猶豫了一下，又走上前來問道：「先生是進來用餐嗎？」

「對……」他恢復了一點體力，打量了一下裡面的顧客，糟糕，他根本不知道誰才是那個人！

「請問是一位嗎？」

「稍等一下哈。」他拿出手機給對方發了條消息，說自己已經到了，問對方坐在哪個位置，耐心地等了幾分鐘，那邊總算回了消息：

「啊，抱歉，忘了跟你說，我今天可能來不了了，對不起。」

當時余然腦子一片空白，原本發熱的腦袋迅速恢復了冷靜，吵吵嚷嚷的世界離自己越來越遠，他茫然地敲打下一行字：「為什麼？」

但是對方遲遲都沒有回覆。

那一刻心裡湧上了無數的憤怒、困惑、羞憤……還有一絲驚疑，為什麼會突然就決定不見面了呢？是不是他剛剛來這裡的時候被對方看見了，覺得不合適所以編造了一個謊言？但是……為什麼呢？他的外表有差勁到連招呼都不想打，直接就走了嗎？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糟糕透了，想跟服務員說自己不進去了，一轉頭就看見服務員已經去接待別的客人，不堪的情緒越發地濃烈起來，他就不該來這裡的！

他像是急著逃跑一樣轉身離開，卻不小心撞到了剛進來的客人，「啊對不起！」他慌忙地後退幾步，抬頭看見來人的時候愣了愣，「……陳醫生？」

沒錯，眼前這個穿著淺藍色襯衫、戴著金邊框眼鏡的俊秀男人就是他經常光顧的獸醫院的醫生，對方看見他也顯得十分意外，「好巧，你也來這裡吃飯嗎？」

「呃……」怎麼辦，竟然被熟人撞見這麼糗的一面，他肯定是不會承認自己被人放鴿子了，於是點點頭，「對。」

「你一個人嗎？」

「……對。」

「我剛好也是一個人，要不要一起？」

原本焦慮倉皇的心情一下子緩和了下來，有個人願意主動陪著他的感覺還挺好的，起碼他這次沒白跑一趟，於是他點點頭，「好啊。」

他所不知道的是，外面有隻黑貓一直隱匿於暗處在悄悄觀察著這一切，一開始它跑過來只是不放心事情發展的進展，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余然看著手機臉色都變得很差，感覺十分地難過。

那一刻黑貓心裡有一股迫切地想要安撫對方的衝動，沒等它搞明白這種衝動是怎麼回事，就看見曾經看過它的獸醫走了過去，跟余然熱聊了起來。

沒有一隻貓會不討厭獸醫，所以它很警惕地炸起全身的毛，就是這凡人！上次在醫院裡對它摸來摸去，還想給它扎針！幸好它立刻從對方手中逃了出去跑了個沒影，把余然嚇壞了才沒有繼續帶它去看獸醫。

「一份紅燒牛肉麵，細面，微辣。」

陳醫生放下菜單，「跟他一樣吧，再來兩杯檸檬茶。」

余然趕忙擺手，「啊我不用了，我喝白開水就好了。」

「這頓我請你，沒事。」

他更不好意思了，畢竟兩人也不是很熟，想要繼續推辭，對方忽然換了一個話題：「你家的小橘子怎麼樣？還是會不怎麼吃東西嗎？」

一說起這個他控制不住地激動起來，「是啊醫生！你說我該怎麼辦啊！它現在瘦得已經快到正常貓的體重了，雖然是一件好事，但是我真的不能沒有這份工作啊，我一定要多少讓它胖起來一點！醫生你說它是不是太牽掛它主人了所以茶飯不思啊？」

「你可以叫我予南。」

他看著陳醫生那溫和的笑容，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兩秒才「啊、啊！」地點了點頭，「好的陳醫……予南。」

「賦予的予，南方的南，要是覺得拗口，可以叫我阿南也行。」

「不不不，予南挺好聽的，名字聽起來就很有內涵！」

「我覺得你無需太過焦慮，貓確實會因為主人不在而變得焦慮少食，過一陣子就好了。要是你老闆怪責你，你就把理由說出來，他不接受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你已經把它們都照顧得很好了，比我見過的大部分人都做得好。」

余然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沒有沒有，我第一次養貓所以處處都很謹慎，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的，也拜託陳醫……予南你多多指點我一下！」

「說起養貓，我在獸醫院工作了兩年，倒是遇到了不少趣事。」

陳醫生說起了過去那些客人帶貓過來看病的囧事，聽得余然捧腹大笑，甚至都忘了要吃面，沉迷於對方說的故事裡面。

對方也說起了有些客人會故意丟棄寵物在自己的店裡，怎麼也聯繫不上，後來只能暫時在店裡養著，也不知道會不會哪一天它們的主人願意回來。

「我覺得讓人領養它們是最好的選擇吧？」

陳醫生有些許無奈，「其實我也有跟你一樣的想法，但它們畢竟還是有主人的，我不能沒經過同意就把它們當做流浪動物來處理。」

「不過我覺得它們還是挺幸運的。」

陳醫生微微一怔，「怎麼說？」

「它們起碼還擁有最後一點尊嚴，不需要被宣告自己已經成為了流浪動物，承認自己確實是被遺棄了，自己不被愛了。它們可能心裡很清楚，但是現在它們依然能抱有最後一點期盼。」

鏡片後面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是嗎？難道不會覺得這是在自欺欺人嗎？」

「它們可以選擇，不是嗎？」余然頗有感觸地看向外邊，「有時候，糊塗一點的人生，或許過得更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