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其實太多的事情都難以用簡單的是非對錯來下定論，這兩生，霽沉雪已經看透了太多。

他心裡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即使現如今江家人已經全部成了亡魂，這本古籍的來歷怕是再也無人知曉，他仍是下意識地朝著一個思路想了下去。

家中前輩都說這畫符的手藝乃是隨一散修習得，實則這個說法並無考證，況且這個散修從何而來？霽沉雪深有一種預感，那便是江家的某位先輩從青雲觀中盜取了這本典籍，並且依照書中記述的符紙圖樣，回到當地做起了這門生意。

而他們卻又真的並未用此術法做過半分惡事，也實在是因為蓬萊島一派的不作為以致蓬萊一城在多年間都民不聊生，所以即便古籍真是依靠這些不光彩的手段取得，又有何厚非呢？

但天下間的事從無道理可言，譬如一向清正如青雲觀，老觀主照樣命喪惡人刀下；世人皆道陶千靨狠毒如蛇蠍，可除卻將命蠱下在了慕容霜身上，她也並未做過其他傷天害理之事；他與蕭楚之間互相有著滅族的血海深仇，可是卻也陰差陽錯般相愛兩世……

人性何其複雜，這些盤根錯節的因因果果又哪有絕對的道理可以評斷？

霽沉雪微微扶額，輕嘆一聲後將《符紙道》放回了原位。

而後，他又抽出了一本他親自編纂而成的醫書。

這裡面記載了大量的珍奇藥方，一半是師從陶千靨時習得，另一半則是他自己有心收集而來，這厚厚的一本，每一頁都記載了一副藥方，唯有最後一頁，只有幾味藥材的配比，卻並無藥名，但霽沉雪卻永遠不會忘記，這是歸塵丹的藥方。

其實，自從他重生醒來，一個想法便不斷地在他腦海縈繞，那便是再配出一丸歸塵丹哄蕭楚服下。

他與冥王的賭注是蕭楚能否原諒他，現如今是蕭楚恢復記憶的前一年，也是九年前那顆歸塵丹能維持藥效的最後一年。

誠然，他當然可以再讓蕭楚忘一次，甚至只要他願意，那麼每十年便哄著蕭楚吃一次藥也並非不可行，只要洗去記憶後依照他自己心中所想講個故事給蕭楚聽，蕭楚便還是會全心全意的依賴在他身邊，他們就再也不會永遠地失去彼此。

可他卻不能這麼做，蕭楚縱然對他有入骨深情，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這樣清澈又熾熱的愛意，不該在有所欺瞞的刻意掩蓋下生長，即使知道真相後蕭楚再也不會原諒他，他也不能剝奪蕭楚知曉真相的權利。

儘管，這對他而言，實在是一場太過驚心動魄的博弈。

他記得，前世蕭楚恢復記憶後，想起那個腥風血雨的夜晚，問他這些年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就真如自己前世最初設計的那樣，幹脆利落地告訴他，當年蓬萊滿門，就是為他所滅。

蕭楚先是不信，又是震驚，整整閉門三日不出，而後與他決戰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