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
小說: 明少年 作者:清污 字數:3664 更新時間:2021-10-12 02:23:25
除夕夜。
時間已過晚上十一點,窄巷裡偶爾才有一兩個人路過。
那個面目猙獰的男人,已站在巷口伺機良久。
下一個人走進來,就要行動了!
最好是個女的,那麼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還能做點別的開心事——男人這樣想著,不禁猥瑣地笑了。
可金主說了,必須是第十個走進巷子的人,是男是女,由不得他選。
啊,來了!
是個男孩,十五六歲的樣子,小模樣兒還挺好看的。
男人點了點頭,目光里閃過一絲暴戾的寒光,從斜跨包里取出一塊毛巾和一個酒瓶,那酒瓶里盛的,顯然不是普通的白酒。
男人用酒瓶中的液體浸濕了毛巾,盯著走進巷子的男孩,如同伺機捕捉獵物的野獸,兇狠而狡黠地跟了上去……
***
眼見天快亮了,歐亦銘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四下里難得的安靜,這座城市像是才結束了一場大派對,晝夜顛倒,黎明時分才剛剛睡下。
回頭看看和他一起值班的馬濤,此人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歐亦銘把他叫醒:「喂,下班了,回家吃餃子去。」
馬濤直起身子,揉著眼睛,嘟囔道:「喔……這麼快就到早晨了,嘿嘿,三十兒晚上值班就是太平。」
歐亦銘撇撇嘴,這倒霉孩子,既然怕攤上事,幹嘛還要來當刑警?
這一夜確實太平,連小偷小摸的案子也沒有,歐亦銘和馬濤正準備下班,一個男孩急沖沖地闖了進來。
「我弟弟失蹤了!」
男孩心急如焚,歐亦銘抬眼看去,竟是極不靠譜兒地想著:嗯,挺漂亮的。
馬濤趕緊把打了一半的哈欠收了回去,招呼那男孩在辦公桌前坐下。
「我、我弟弟昨天晚上……本來最晚最晚……十一點前……可他到現在都……」
男孩明顯是過於焦急,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雖然他語無倫次,歐亦銘卻抓住了關鍵信息。
他看看錶,時間是早上五點五十分。
「我打斷一下,也就是說,你弟弟失蹤還沒超過七個小時?」
男孩一愣,眨眼看著歐亦銘,點了點頭,旋即明白了歐亦銘的意思,忙說:
「警察先生,我知道失蹤不超過二十四小時不能報警,可我弟弟他一直都很乖!他不可能整夜都在外面!更何況昨天是除夕夜啊!」
看著男孩著急的樣子,歐亦銘趕忙解釋:
「你先別激動,這裡有點誤會:如果市民懷疑有人失蹤,無論何時都可以報警,我們都會受理;所謂的二十四小時,是指失蹤超過二十四小時的,警方才會立案。」
男孩聞言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那您快幫我找我弟弟吧!」
歐亦銘抬手示意男孩坐下,又好整以暇地點了顆煙,說道:「先別急,你先把大致情況說一下,叫什麼名字?」
男孩只得坐回去,低聲回道:「顧思辰。」
馬濤在電腦上開始記錄。
「多大了?」
「十五。」
「嗯?」歐亦銘吐了個煙圈,瞪大眼睛看那男孩,「這麼小?」
男孩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我、我以為你在問我弟弟!我弟弟叫顧思辰,今年十五歲!」
馬濤在一旁暗暗吐糟:真不能怪男孩答錯,老大這是在幹嘛?不問失蹤人的信息,問報案者的年齡?
歐亦銘見這男孩無助又慌亂的樣子,不禁心生憐憫,於是撫慰地笑了笑,輕聲說道:「那你呢?叫什麼?多大了?」
男孩回道:「我叫顧清哲,二十了。」
「顧清哲,顧思辰……」雖是一個姓氏,這兩個名字卻差得有點遠,「你們是親兄弟?」
男孩點了點頭,又迫切地說起弟弟的事:「警察大哥,我弟弟昨天晚上去快餐店打工,十點半收工,回家路上頂多半個小時!我弟弟很乖,不可能在外面過夜,更不會不和我打招呼就不回家!」
馬濤將鍵盤打得噼啪作響,歐亦銘又問了快餐店和男孩住家的位置、男孩弟弟回家所走的路線。
又從男孩的手機里翻出一張弟弟的照片,存檔備案後,歐亦銘把煙頭按在煙灰缸里捻滅,隨口問道:「家裡現在怎麼樣?」
他本是聊表關切,詢問男孩父母的情況,卻不曾想男孩聞言,便抿起嘴唇低下了頭。
歐亦銘和馬濤不解地對視一眼,過了一會兒,顧清哲顫聲說道:「我的家……只有我和弟弟。」
歐亦銘心頭一緊,這時男孩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警察大哥,您一定要幫我找到我弟弟!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我一個人……」
男孩再也說不下去了,緊緊咬住嘴唇,低下頭壓抑地哽咽。
歐亦銘雖然才二十五歲,當警察也有三年了,期間經歷過無數個悲戚慘絕的案子,雖然善良本性不改,但是也不再輕易的感同身受。
而此時,他卻沒來由地對顧清哲心生憐憫,值了一宿夜班也不著急回去,與白班同事一起,偵查顧思辰的失蹤案。
然而沒想到這案子很快就鎖定了嫌犯,順利得讓人難以置信。
或者說,作案人明目張膽的程度,讓人難以置信。
顧思辰從快餐店回家的路上,必經一條偏僻小巷,好在巷口電線桿上安裝了台監控器,整條巷子都在其監控範圍內。
而綁架案就發生在這條窄巷裡。
歐亦銘及同事查看除夕夜的監控錄像,二十三點零三分,畫面里出現了顧思辰的身影。而沒過多久,另一個人也出現了。
那人鬼鬼祟祟緊跟其後,望望四周確認無人,便猛然向顧思辰沖了過去。
顧思辰顯然嚇得不輕,與那男人糾纏了片刻,卻被男人用一塊毛巾捂住了嘴,很快就暈厥了過去。
接著,那男人做出了駭人聽聞的行為。
他是個身形微胖的中年人,穿戴邋遢,表情猥瑣,舉止透著下流。
他將顧思辰迷暈後,將人半抱在懷中,抬頭巡望,找到了監控探頭的位置,竟然對著探頭猙獰大笑。
接著,一手揪住顧思辰的衣領將他吊起,另一隻手狠戾地打在顧思辰的臉上,打了兩巴掌後,又彎起膝蓋,在少年的腹部用力頂了幾下。
被迷暈的少年,身體明顯地抽搐,想必是綁匪下手太重,即使昏迷中都能感受到疼痛吧。
而那綁匪卻仍不停手,邊打邊沖著探頭擠眉弄眼。
分明是向查案的警察挑釁!
他終於在探頭前作秀夠了,將不醒人世的顧思辰扛上肩,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看過監控錄像的警察無不憤慨,歐亦銘將拳頭攥著咔咔響,但卻理智地交代下去,一定不能將錄像里發生的事告訴顧清哲。
一邊又極迅速地展開部署,當務之急是要確定錄像中那男子的身份。
那男子在鏡頭前明目張膽,自然是不怕被警察確定身份的。
三個小時後就有了進展,可事實又令偵查員們脊背發涼。
男子名叫陳凱,四十三歲,患有重度的雙向情感障礙,病史長達二十一年,據說情緒上來的時候精神恍惚癲狂,因此被鑒定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
這想必就是他敢於囂張作案的原因了——限制民事行為能力,即使是殺人,都不會被嚴判。
可轉念一想,顧思辰的生命安全不容樂觀。
更令人膽寒的是,經與顧清哲確認,顧家兄弟從未見過陳凱,更不會與這個人發生任何利害糾葛。
也就是說,陳凱此次極有可能無特定施害對象,他伺機作案,之所以選擇顧思辰,只是因為這少年恰巧經過那裡。
歐亦銘馬上寫了份報告提交上去,市局很快成立了專案組,搜查陳凱及受害人的下落。
本以為嫌犯身份確認,作案現場確鑿,接下來就順藤摸瓜即可,沒想到專案組調動大量警力,以案發地為中心,半徑十公里搜索,各方警力聯網協作,可二十四小時過去了,卻仍未有斬獲。
顧清哲幾乎每隔兩三個小時就來一趟警局,詢問案情進展,每每都是失望,又苦苦地乞求。
一個陽光男孩,卻因惶恐和擔憂而心力交瘁,誰看了都覺得心疼。
又過了一天,眼看尋人的黃金四十八小時就過去了,歐亦銘大惑不解。
搜捕的對象除了要藏匿好自身,還要控制住受害人,又不是什麼高智商罪犯,反而精神上有明顯缺陷,警方布下了天羅地網,調動了所有先進技術手段,沒有道理找不到人。
大年初二晚上,顧清哲再也忍耐不住,衝進公安局,撲通一聲在歐亦銘面前跪倒。
歐亦銘忙站起身來攙扶,可雙手被顧清哲緊緊攥著。
男孩抽泣著哀求:「哥……你、你快告訴我……我弟弟在哪兒?你們、你們不是已經知道是誰綁架了他嗎?你們快去找那個人啊!讓他把弟弟還給我!他要多少錢我都給啊!」
歐亦銘不知所措,看看周圍,都是憐憫又無奈的表情,歐亦銘嘆了口氣,顧清哲一直迫切地看著他,他一咬牙,決定對顧清哲說出實情。
「你先起來。」
低聲卻不容違抗地說了一句,顧清哲果然老老實實地站起身,又被歐亦銘按在一把椅子上。
歐亦銘坐在他對面,上身向他微微傾著,抬手極不自在地撓了撓眉毛,沉吟片刻,才說道:「你別太著急,我們一直在全力查案,可沒想到嫌犯這麼狡猾,還有,你要知道……嗯,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顧清哲瞪著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蒼白的臉上,表情惶恐不安,卻又透著隱隱的希冀。
歐亦銘不禁怔住了,幹咳幾聲,眼神遊移了片刻,才繼續說下去:「那個綁架你弟弟的人,有嚴重的心理疾病,準確地說,他、他有施虐癖……」
顧清哲圓睜起眼眸,全身像木僵了似的一動不動,只有眼裡不停地湧出淚水,歐亦銘駭然,忙伸手搖晃顧清哲的肩膀:「喂,你振作一點!我們還沒有找到他,那就是還有希望!喂!」
歐亦銘又拍打顧清哲的臉,大喊道:「顧清哲,你給我快點醒過來!你別這麼沒用!你弟弟還在等你接他回家!」
顧清哲忽而大聲地喘氣,緊緊抓住歐亦銘的手,張口要說些什麼,卻在這時,嘴角湧出一股鮮血,顧清哲暈了過去。
救護車將顧清哲帶到最近的醫院,歐亦銘忙前忙後地打點,醫生為顧清哲診治後,安排他住進了病房。
歐亦銘忙詢問顧清哲病情,醫生的回答是:病人肯定有一段時間過於憂懼,休息得不好,又至少三十六小時沒吃過東西,加之病人的肝脾不太好,肝火攻心,就出現暈厥吐血的癥狀。
走進病房,看著暈睡的顧清哲,歐亦銘憐惜地皺起了眉。
這時,手機鈴聲大作。
歐亦銘怕影響顧清哲休息,匆忙跑出病房,站在樓道里接起電話。
是馬濤打來的,接通後劈頭就喊:「頭兒,快回來!陳凱那孫子來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