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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君

    顧昔然撞了人。那時他沒想到他撞來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艷遇。他撞著了冤家,撞著了祖宗。他栽在這人手裡,一栽就是一輩子。

    【二十四】

    小說: 染君 作者:杀死一只知更鸟 字數:2852 更新時間:2019-04-26 05:00:02

    【二十四】

    秘書估計那個還在醫院耗著的小明星怕是徹底得到了老闆的寵愛,一天幾個電話撥過去詢問情況,小心囑咐著什麼,聽電話時總是皺眉。這時她一雙察言觀色的慧眼一掃就知道他又在糾結。

    看來新看上的小情人又不聽話了。

    連決不知道自己秘書心裡那些彎彎繞繞,否則非得糊她一臉。

    他不清楚君染病得有多嚴重,上次從醫院回來沒多久,他經紀人電話就追過來了。

    這是第三次。

    胡玉聲音平穩冷靜,已經在跟他商量君染的後事,君染沒有親屬,只能請一些圈內人,盡量把喪事炒大,最後一部電影本子好導演段位高超演員演活了角色,沒有理由不火,借這一把東風,極可能成為TR電影史的一個傳奇。

    連決愣了幾秒決定考慮考慮,一個閃念又折回醫院。

    他算是徹底見識到女人不好惹,那第一眼看上去溫婉嬌小的護士要不是被人攔著真的會過來活撕了他,一雙眼睛近乎冒血。

    「你對他說了什麼?他已經很可憐了你們這些人還要欺負他,他做錯了什麼啊!」

    連決被這無名火狠狠灼了一把。

    君染在急救室待了很久才轉重症監護,連決再見他的時候,這人已經沒了一點活氣。

    胡玉在窗外隔了一層玻璃冷冷注視房內的情況,連決知道自己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形象這回在下屬心裡是徹底坍塌了,用混凝土黏都黏不回去。

    君染身上已經沒有幾兩肉,完全靠一副勻稱高挑的骨架撐起人形,身體陷在醫院雪白的被褥里,幾乎沒了形狀。氧氣罩緊緊勒在臉上,肯定讓他難受了,一直緊鎖著眉。

    他想起醫生說的,沒有第二次了,就是現在這副模樣也不知道能撐多久,得哄,得順著他。

    連決知道,醫生這是在怪他。

    以連家的位高權重,這麼多年他沒碰到過幾個敢跟他找不對付的,自從碰見君染,他算是一天之內體會了個遍。

    那個護士也就算了,畢竟是個小姑娘,一腔赤子柔情還燃著,可這從業多年的老醫生怎麼會拐彎抹角冒著犯太歲的危險來提醒他這種話?

    他馬上就知道了原因。

    這人在半昏迷狀態中抽泣起來,如果不是呼吸機連著他這種身體狀態一定馬上得缺氧。

    他看著看著,心裡也有一絲不是滋味。

    哭得太可憐了,又沒有多少力氣供他流淚,他在發抖,隔著被子都能看出來。

    這是做了多可怕的噩夢。

    連決在被子底下一堆針針管管中找到他的手,小心握住。燒剛剛退下去,因為輸液關係體溫偏低,握在手裡冰冷的,只是比死人要柔軟。

    這是他不長的人生里第一次屈尊降貴。

    過了一會,他感覺把這人的手稍微捂暖了,又給他捂另一隻。

    君染慢慢被安撫了,看得出來他不止一次想睜開眼睛,可惜都沒成功。

    連決把他臉上的淚水抹幹凈,短促地笑了一聲,小心捏了捏他手,只說了一句好好休息。

    這人突然就安靜了,語調模糊地說了幾句話,連決就聽清楚了兩個字。

    ——師兄。

    他覺得,有必要好好查查君染的來歷,師兄,那應該往大學這個圈子仔細找找。

    資料到手前的這段時間他也不安心,君染在醫院不吃任何東西,前幾天高燒退了後體溫又上來了,持續低燒,甚至不能好好休息,他做噩夢,氧氣罩不能在他閉上眼後摘下來,怕他睡夢裡會哭會缺氧。

    君染活不成,瘋狂的粉絲將群起而攻之。他小心斟酌後覺得不能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去炒一部電影,只能先編個國外療養的借口。

    他頭疼,前所未有的頭疼,以前沒有哪個藝人敢讓他這樣糟心。

    等詳細資料到手後,他發現他糟心得太早。

    根本查不到成年前的資料,戶籍辦得倒是硬,從出生到現在極其詳盡,差點把他的人給唬過去。

    以前的那些經歷,全是套用一個中法混血的失蹤人口,連警局都沒備過案。

    模特出道,因《長生》一炮而紅,之後陸陸續續有片約和走秀的邀請,跟一個常駐酒吧的舞男同居......連決看會議資料都沒一行行看得這麼仔細。

    看得他想掩面嘆息。

    又過幾天,連決終於坐不住,再次去了醫院。

    君染的手背扎得不成樣子,他本來皮膚就薄,筋脈紋理比一般人顯得細弱些,現在咋一眼看去,只叫人不忍。他做噩夢,無意識掙扎,總害針頭移位,護士給他連著手臂纏上條狀硬海綿,用醫用膠布小心扎了,可是沒有用,只能令他將醒未醒時更加驚恐。

    他病得不認識人,不讓人碰,稍微好些的時候能配合治療,反之則蜷縮成團,護住自己的手臂,說什麼也不肯打針,一碰就開始發抖,嚴重時甚至驚闕。

    蘭鉞完全慌了神,此時更加深切地體會到自己的一無是處,胡玉為了君染滿世界奔走,他只能在醫院守著,卻毫無用處。

    他聽說今天公司的那位神秘老闆要來探望君染,心裡不是不高興的。

    可以他的遲鈍也馬上覺出不對勁。

    君染見了這個人,馬上就安下心來,然後做了一個讓蘭鉞瞠目結舌的動作。

    他張開手臂,看得出是盡了全力,抬起的那隻手臂微微發抖。

    這是索要擁抱的姿勢。

    連決走到床邊,遲疑一下,還是俯身抱了他。

    君染就像迷路好久的小孩突然知道家人發現了他,努力忍住委屈,小聲說自己要回家。

    連決不是心軟的人,在這人身上他已經讓步了一次又一次,他想起檔案里君染離開那個舞男後出了事,之後住在公司分配的宿舍。

    從頭到尾,他哪有什麼家。

    君染沒聽到回答,臉上掩不住惶恐,眼看就要哭出來。

    連決感覺到自己懷裡的身體開始戰慄,起初只是輕微的,漸漸連雙肩都開始不受控制的發抖。

    他腦袋一熱,真的是腦袋一熱,在腦迴路運轉前就脫口而出。

    「我帶你回家。」

    君染這回溺水住院的消息炒得沸沸揚揚,出院時幾乎沒人知道。

    連決拿床毯子把人一裹,病號服都沒換,直接把人從病床上抱走。

    醫院自然沒人敢攔他,再者,連家的養病條件絕對比醫院好。

    他把人抱上車後才反應過來,迅速吩咐家裡的傭人做好準備,又親自聯繫了醫生,接著再讓人買君染的生活用品和換洗衣物,囑咐廚房準備一些清淡好吞咽的流食。

    再仔細想想,好像沒什麼遺漏的。

    懷裡的人迷迷糊糊,半睜了眼,大概車內的空氣和密閉空間讓他難受了,眉頭緊緊擰著。

    「開穩點」,連決吩咐司機,把人摟緊了些。

    車窗外不停閃過路邊燈火,車內昏暗,君染的蒼藍眼睛映著不停躍動的流光碎火,虹膜微微變色。連決看著他,錯覺這人的眼睛如同燈下琉璃,流光溢彩。

    「師兄?」

    「恩?」他已經好脾氣到不計較稱呼了。

    君染好像只想叫叫他,聽到回答,一下子就安了心。

    重病中的人一旦放下某種堅持或牽掛,後果是很危險的。

    他知道師兄要帶他離開,終日蒼白的病容終於帶上一點笑意,幾分笑意揉進眼裡,顯得溫順而年幼。他一直都找不到家,偶然一次以為自己找到了,也不過是自以為。

    他心灰意冷,好像以往那麼多折磨都覺不出疼。

    以前出任務時路過幾次佛堂,他隱在樹上聽過講經,知道自己這種人死後是要下地獄的。抽筋剔骨,剝皮放血,真正上刀山下火海。

    他不怕痛,不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是心裡好受了一些。

    如果真的有地獄就好了,他可以去找他的同門。

    偷偷摸糖給他的師姐,總帶了溫柔笑意的師兄,那些迫不得已反目成仇的同門,以前都真正對他好過。

    他懷著這樣隱秘的願望忍者一身疼痛熬到現在,終於有人來接他了。

    他想過努力留下來,可是那個人好像一點也不需要他,他懷念那人眼角眉梢總是浮現的倦怠與暖意,還有一股子彷彿從體內散發出的煙草味道。

    那時候蒼生怒罵江湖共伐,整個師門到最後只剩他一個,他一個人背負所有同門遺恨,千夫所指。

    枕戈待旦,懷劍而眠。

    那時他想,要是有人能給他一點地方讓他躲一躲,歇一歇,他就願為那人付命。

    那時他沒想到,這條時日無多的賤命即使自己願給,也不一定有人願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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