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命運

阿慕將厚厚一摞資料擺在了自己面前，這些都是他讓張南調出來的, 莫跡雲的檔案還有關於他的各種八卦。

「莫跡雲，原名徐龍，父親早亡，母親在你七歲那年改嫁……」

莫跡雲臉色一沉，冷冷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別說那些沒用的。」

阿慕點了點頭，將最上面那疊資料挪開了，「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開口的氛圍，如果你不需要，我們就從何宇新墜樓事件開始說起吧？」

莫跡雲眼角抖動幾下，神情異常暗淡，幾度想要開口，竟然沒能吐出一個字來，最後他說，「我能抽支煙嗎？」

阿慕點了點頭，浩陽從他的口袋裡翻出煙和打火機，幫他點上了。莫跡雲深深吸一口，再將煙霧默默吐出來，似乎胸中的鬱悶與惆悵也隨著煙霧一併吐了出來，瀰漫在審訊室之中。他似乎在那煙霧中看到了自己的過往，眼神再度飄渺起來，神情或喜或憂，他已經沉醉在記憶中。就這樣他默默的抽了半支煙，將目光轉過來，忽然笑了，「你們相信命運嗎？」

浩陽搖了搖頭，阿慕笑道，「命運都是軟弱的人為自己辯解的借口。」

莫跡雲望了阿慕一眼，滿臉的詫異之色，眼中的痛苦卻更加深邃，眼前這個年輕人言語犀利，已經刺痛了他的心。「對，是借口。」他自嘲的笑了笑，「不過當我看到人生中第二個最重要的人從高空墜落的時候，我覺得這就是上天給我的暗示，我覺得我也應該用同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第二個？」

「第一個是我媽媽。你看過我的檔案，應該明白發生過些什麼。」

「她也是墜樓而亡的？」張南給阿慕的檔案很簡單，尤其是關於他的父母的，那上面只是寫著他母親在他十五歲那年自殺了。

「在一個飄著大雪的夜晚從樓上跳了下去……」莫跡雲眼中泛起了淚花，嘴角卻是掛著笑容的，那是一抹心碎之後絕望的色彩。

阿慕此時才明白莫跡雲的故事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多，母親的死在年幼的他心中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死亡在那樣的一個雪夜到來，帶著妖艷的紅色和冰冷的純潔，印在年幼的他心頭的是怎樣一種感覺，他無法揣測到。死亡對他而言就像一個善於蠱惑人心的妖精，恐怖而又帶著誘惑力，所以他煞費苦心為自己安排了這樣一個結局。

莫跡雲的母親叫莫蘭，她曾經是一個漂亮而事業有成的女人。她寫過幾部很不錯的暢銷小說。而他父親曾經是一名演員，在莫跡雲三歲那年父親因為意外去世。儘管如此，莫跡雲應該是享受著讓別的孩子羨慕的童年生活，莫蘭非但沒有因為丈夫的死意志消沉反而更加發憤圖強。在莫跡雲七歲那年，莫蘭和比自己小了七歲的導演靈風相愛，並且嫁給了他。阿慕相信在之後的八年時間裡，莫跡雲的生活軌跡發生了嚴重扭曲，才讓他成為今天的他。

時間過去了太久，他沒有詳細的資料去追尋，只是在莫蘭死後，網上有很多關於靈風的傳言，有傳言說靈風一直都有外遇，不但潛規則女演員，還和一些年輕的男演員混在一起，而靈風和莫蘭的年齡差距，更讓他們的婚姻飽受爭議。

「是因為這個你媽媽才自殺的嗎？」阿慕將那些緋聞推到了莫跡雲的面前，莫跡雲只看了一眼便輕輕笑了起來。

「這些都是胡扯的，我媽媽的粉絲捕風捉影。」然後他又猛的抽起了煙，不知道是不是煙霧刺激了他的眼睛，他落淚了，轉過頭輕輕擦掉淚水，他才再次開口，「我媽媽是個追求完美的女人，她無法接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同時被背叛了她……所以才選擇了那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兩個人男人？」

「對啊，靈風……」莫跡雲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文件上靈風的照片，眼中流露出的是異常複雜的感情，「那時候的他在我眼中也是完美的，他高大英俊，人也風趣，給我像父親一樣的愛。其實在父親去世之後的日子，媽媽忙於寫作，她並沒有多少時間來照顧我，也不善於用自己的擁抱來溫暖自己的兒子，她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為一個堅強而獨立的人，而我卻更加喜歡一個溫暖的懷抱。她和靈風結婚以後，一度讓我體會到了父親的愛。那樣的時光持續了六七年時間……」他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憶那些美好的時光。

十五歲那年，他已經長成人見人愛的少年，他有著陽光的笑容，溫柔的性格。而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和靈風突破了父子的防線，讓一切變得不可收拾。幾乎很少有人像他一樣和繼父保持著那樣親密的關係。小的時候，他一直纏著要和靈風一起睡覺，莫蘭還曾經抱怨靈風把孩子寵壞了。漸漸長大之後，他們依然關係親密，周末一起打球，一起逛街，甚至一起洗澡。也許正是這樣親密的關係為以後發生的事埋下了禍根。十五歲那年他的人生從一條平靜的河流變成了奔涌而下的瀑布，他知道跌落之後會粉身碎骨，自己卻無力阻擋失重的速度。

一開始是靈風酒後溫柔而又強硬的和他發生了關係，他很難描述那是怎樣一種場景。他一面用語言安撫，誘導，哄騙，在他耳邊說著綿綿情話，一邊又用無法抗拒的力量佔有了他。事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反抗過。但是靈風完美父親的形象在他心中轟然倒塌了。他想過反抗，想過出走，但是為了母親的福祉，他忍了。靈風用痛哭流涕的懺悔消融了他的恨，又用甜言蜜語蠱惑了他的心，他半推半就的接受了這樣的關係。

他喜歡他的愛撫，喜歡他輕柔的在耳邊說那些情話，他安慰自己他們原本就很親密，此刻只不過拉近了一點距離而已。但他也懵懵懂懂的意識到，將父親的愛升華成愛人的愛是背德的，而這種罪惡感又讓他們的每一次擁抱更加刺激，他越發不能自拔，他徹底愛上靈風了。而靈風也盡心的扮演著愛人的角色。他不知道自己在靈風心中是怎樣的存在，但是他知道他還愛著母親，自己只是在偷食母親的果實，恐懼又帶著隱秘的芬芳。就在他還沒來得及思考未來的路之時，莫蘭發現了他們的關係。

那一天她提早回來了，他們一無所知。一番雲雨之後，當他穿著睡衣從靈風的房間里走出來的時候，他看到母親表情僵硬的坐在客廳里，他嚇蒙了。他知道母親已經知道了一切，但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被原諒。靈風出來了，站在莫蘭面前，開口剛想解釋，莫蘭起身甩了他一個耳光。

「你是個禽獸，他是你兒子，他才十五歲，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情？」莫蘭一邊哭一邊罵。

那一刻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他擋在了靈風身前，跟母親說，「媽媽，我愛他，像你一樣愛他……」

那一刻他看到莫蘭眼中近乎瘋狂的神情暗淡下去，變成死灰色，一種看不見任何感情的顏色，「你知道愛是什麼？」

「我知道，我對他的感情就是愛。」他天真的說。

「他是一個男人。」

「我喜歡被他擁抱。」那一刻他沒有考慮後果，沒有考慮未來，他只是把自己最直接的感覺講了出來。

「你呢？你也愛男人？」莫蘭忽然轉向了靈風。

「莫蘭，不是這樣子的，你先冷靜一下，聽我解釋好不好……」

「我現在的樣子不夠冷靜嗎？你想要怎樣的冷靜？」莫蘭冰冷的眼神讓靈風說不出話來。「你只是一時貪圖新鮮而已，你他媽就這樣把他給毀了你知道嗎？你給我滾！」

靈風有些羞愧，看了兩個人一眼，收拾東西離開了家。也許他根本就沒有辦法拿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吧，所以他選擇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