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瀾有一瞬間的失神，腦海中有個聲音從記憶中響起來，「沒想到看你帶著眼鏡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還真敢！我告訴你，危然喜歡的男生都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沈法醫？」

「呃……依據我的推斷，楊絲敏是危然僱傭的，安插在集團內部調查某些信息的。危然跟楊絲敏之所以以情侶關係示人，那是危然故作姿態，一是給人一種他也可以接受女士的錯覺，為娶文慧做鋪墊，二是方便他和楊絲敏兩人傳遞信息。」

「……還能這麼解釋？」

「為什麼不能？楊絲敏在調查過程中意外被發現，將手鏈留在了現場被識破身份，兇手為了掩蓋自己的計劃設計殺人並且嫁禍給危然，把手鏈留在危然的卧室，不是合情合理麼？」

羅靖城忍不住鼓了鼓掌，調侃道，「那沈法醫覺得她說的年輕人又是誰？」

「這要看年輕的標準怎麼定義，如果跟危良聲比，危笑也可以算是年輕人。」

羅靖城懶得跟他爭執，從一開始兩人就站在了不同的立場上看待問題。

唐雨飛問道，「那如果沈法醫的說法是真的，危然為什麼寧肯被冤枉殺人，也不說出楊絲敏的真實身份？」

沈瀾說，「也許他說了並不能洗脫自己的嫌疑，反而會死得更快。」

「怎麼說？」

「危然把楊絲敏安排進集團內部，他要調查的人只怕不是等閑之輩。危然被陷害入獄，已經對於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處於任人宰割的狀態，如果他說出來很可能，是生是死還未可知。」

羅靖城覺得沈瀾越說越離譜，「你以為我們國內的監獄跟國外影視作品描寫的一樣，可以在裡面為所欲為？不管他要調查的人是誰，都不可能隻手遮天。」

沈瀾動了動嘴唇沒再說什麼。

唐雨飛忽然想到沈瀾出現在這裡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問道，「沈法醫又是怎麼知道李華文的？」

「我又檢查了楊絲敏的屍體，我發現她之前有骨折的痕跡，身上也有些小傷，我很好奇她一個文職為什麼會經常一身傷，就查了一下她的社保卡，發現這幾年她一直在這家醫院就診，就很好奇為什麼一直是這家，然後就翻了翻外科醫生名單，發現李華文和她高中同學同名，然後就……」

「你連人家高中同學都知道？」

「他父母提供的資料里不是有張高中畢業照嗎？後面有名字。」

羅靖城抬頭看了沈瀾一眼，眼中是混雜著嫉妒和欽佩的複雜感情，他可以想像沈瀾這幾個不眠之夜翻遍所有的證據想要給危然脫罪的心情，但是如果沈瀾本身的身份就是個疑點，那麼他處理過的所有物證的有效性就會被質疑。

這時羅靖城接到姚紀遠的電話，姚紀遠帶人從石膏像那條線摸到了處理屍體的嫌犯，抓捕的時候卻發生了意外，嫌犯被折射的子彈打中，正在醫院搶救。

羅靖城對於危然給的凱顏雕塑廠的處理是非常小心謹慎的，他讓姚紀遠親自跟進這條線，他們先給雕塑廠下了訂單，在不斷溝透過程中摸清了公司的運作，這家雕塑廠很小，老闆叫鄧軍，原來幹過建築，後來自己開了這家小廠子，很多訂單都是他親自處理的。他們趁鄧軍一個人在家裡的時候展開了抓捕，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

羅靖城趕到醫院的時候，正碰到嫌犯鄧軍蒙著白布被推出手術室，搶救無效宣告死亡。

姚紀遠十分沮喪，這是他少有的親自帶隊出現場的時候，「我們是在他家裡實行抓捕的，本來已經控制住了局面，誰知道在給他帶手銬的時候他忽然襲擊了我們都同事，跳窗逃走，我們在追捕過程中，子彈擊中牆面反彈射進了他的肺部。」

羅靖城難免失落，但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他拍了拍老姚的肩膀說，安慰道，「老姚，不用在意，抓捕現場瞬息萬變，這種亡命之徒沒有傷到我們的人已經是萬幸了。」

姚紀遠勉強點了點頭，眼中已經露出服老之色。

羅靖城又從醫院火速趕往案發現場，沈瀾和俞忱已經到了。他住在郊區自建的獨棟別墅里，抓捕的時候妻子送兒子上學去了，等女人回來的時候已經和丈夫陰陽相隔，她正坐在花園裡哭，家裡的狗狗悲傷的爬在他的腳下。家裡的小花園也整理得別具風情，除了花花草草，還有幾尊石膏像，一隻小天使蹲在花叢里等著射出它的丘比特之箭，一隻小柯基則蹲在一束竹子之下，露出了可愛的小紅舌頭。

羅靖城進屋轉了一圈，這就是一個溫馨的普通之家，除了魚缸里幾條清道夫讓羅靖城想起發現屍體的雕像上那個清道夫的標記，別無異常。男人怎麼看都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

如果不是他的突然逃走，羅靖城覺得這會是一場普通的問詢，之前他甚至不敢相信在星海城裡還有一類專門處理屍體的人。

趙俊同低聲道，「家裡沒有血跡反應，沒什麼異常，他老婆很不配合，說我們濫殺無辜，要告我們，什麼也問不出來。」

羅靖城派唐雨飛去安撫女人的情緒。他看到沈瀾在院子外的大街上，倚在車門上抽煙，看上去心事重重，感覺有點陌生，他還從來沒看到沈瀾抽煙。

羅靖城走過去，沈瀾把手中的煙盒遞給他，他搖了搖頭，「不抽煙。有事？」

沈瀾默然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有些人看起來蠻正常的，平時也過著正常的生活，但在內心深處卻有些變態的慾望，不被世人接受，卻又蠢蠢欲動，最後他們找到了某個組織，把這種慾望變現了。」

「某個組織？」

「這裡的石膏像上也有清道夫的標記。」

「哦，所以他們都有自己的標記？」

「看到那隻小狗的雕像了嗎？房間的牆上有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狗跟那雕像一模一樣。」

「你不是懷疑裡面還有條狗吧？」

「也許他想透過這種方式留下一些逝去的東西。」

「然後就開始搞人的屍體？」

「誰知道呢？」

「那沈法醫選擇法醫專業，常年跟屍體打交道，內心是不是也有這種變態的慾望？」

沈瀾轉頭看了羅靖城一眼，一絲危險的笑容從他嘴角一閃而過。「羅隊長不會想知道的。」

羅靖城感覺到一絲寒意。

「羅隊，你快過來看看，有新發現。」

羅靖城急忙走進房間，沈瀾掐熄了煙，也跟了過去，趙俊同遞給羅靖城一本破舊的筆記本，羅靖城帶好手套翻開，裡面是一張男人的照片，他沒有穿衣服，大概三十來歲，躺在黑色的地板上，臉上全是血，肌膚上有開放性傷口，他的胸口上有一個十字架的紋身，卻被人在上面劃了一刀。照片的旁邊配了文字，「2010年6月1日，這是我加入毀屍滅跡之後搶到的第一單生意，我不知道他是誰來自哪裡，這感覺很奇妙。我到指定地點去接單的時候他躺在紙盒裡，像貨物一樣被放在地上。他是被人殺死的，身上有很多傷，流了很多血。我現在在做的工程剛好要澆築水泥，把他放在裡面完全不成問題，若幹年後他的身體會與假山融為一體。如果真的有所謂的靈魂存在的話，每天和景區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相伴，應該不會感到寂寞。」後面還寫了個50000的數字，應該是這單生意的報酬。

羅靖城咋了咋舌，又繼續往後翻，中間還有三張照片，有男有女，年齡也各不相同，每張照片都有一段文字，最後翻到了陳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