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師尊…師尊……」

「狗東西？」

「不要這樣……不是說好了…嗎……師尊……」

「你騙我…！…」

「狗墨休？！」

柳璃戨蹲在墨休旁邊一手拿著手帕捂著嘴，一邊絲毫不優雅的拍著他的臉，試圖將他喚醒。

可墨休搖著頭，淚水從眼角流下，嘴邊喃喃自語著:「師尊…不要這樣，不是說好的我死……」

你不要這樣，我寧願死的是我…我不願意你受這樣的傷，哪怕只是幻境，我的心也會痛的。

師尊…我寧願死的是我……

「這狗子究竟看見啥了，一直擱著嗶嗶叭叭，哥，要不我直接把他揍醒吧?」

「他是我們的師弟，要溫柔點。」柳璃戨搖了搖頭直接往墨休屁股踹了一腳。

念子明:「…………」

很顯然還是沒用的，墨休被踹了一腳後縮在角落裡嘴裡還依舊喃喃自語著。

場面既滑稽又可憐。

念子明是徹底沒辦法了，他有些無奈的靠在柳璃戨的肩上問:「怎麼辦？」

柳璃戨見到地上那人的反應，想來也猜到了，他夢見了什麼。當即二話不說蹲下.身，直接揪住他的衣領，一頓呵罵:「狗東西，你要再不起來師尊就真的要死了！！」

此言剛出墨休立刻掀開了沉重的眼皮，淚水從眼角流下劃過鼻尖。

「…師…師尊！師尊怎麼了？！」沉重的疲憊感向他襲來，他掙扎著身體。柳璃戨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你已經窩在這個角落裡快半個小時了，師尊毒都已經解了，你還擱著哭的跟狗似的呢。」

「師尊……」

墨休撐著身軀半跪著，從地上爬起來薅住了他的衣領問:「師尊，毒解了?」

「那…他餓不餓，冷不冷？我…我現在就回去給他做吃的！」聽到自家師尊已經醒了墨休徹底在這待不住了，還未等他回答，就直接推開柳璃戨慌慌張張的，像百家客棧的方向跑去。

柳璃戨:「…………」這狗東西……屬猴的?

念子明:「……哥…咱們是不是也該去百家客棧啊？」

柳璃戨垂下了眼睫，無所事事的整理著衣袖道:「不用，讓那個狗東西回去就行了。你跟我還得呆在這，不然他們要起疑心的。」

「好。」

往日的夷江城大街上雖然熱鬧，卻也無比的煩聊，但今日卻不同熱鬧的大街上出現了一道奇景。

一個身高八尺的少年郎兒，身尺挺拔，眉目俊俏，是每個老百姓夢中的心儀女婿。可明明長著一張俊臉，高拔的身姿，卻在大街上以一種極為奇特的方式出現在眾人的眼裡。

一身黑衣上布滿了灰白的腳印，墨發凌亂散落他卻毫不在乎路人的眼光只是急忙的搶過路邊一人的馬，隨後掏了錢袋子往他身上一扔，長腿往馬背上一跨翻身坐到了馬背上，雙腿夾著馬腰。

身下駿馬昂起首來，發出一陣高亢的嘶鳴，隨即揚起馬蹄，朝前飛速狂奔，身後激起一片飛揚的塵土，馬聲呼嘯而來，從熱鬧的街上上疾馳而過，揚起漫天的灰塵，甚至有一些落在了小販的鍋里，掀起一片摔鍋怒罵，只是那騎馬的少年，未做理會。

宛若一陣旋風掠過，早已呼嘯著疾馳而去，只稍片刻間就化作了漸漸遠去的黑影，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

百家客棧的小二坐在櫃前正美滋滋的算著墨休之前給他的銀兩，一陣清脆而又急促的馬蹄聲遙遙傳來，他收起銀兩抬頭望去，但見墨休一身狼狽策馬而來，行至他的門前時，勒馬停住，躍身下了馬來。

「客官，您回來了?」

「我師尊呢？他怎麼樣？」墨休也不管店裡的人看他的異樣，說完也不等小二的回覆積極匆匆的就奔上了樓。

扣，扣。

墨休緊張的敲著門，心裡很慌，一方面期待著師尊給他開門，一方面又希望他不要下床 。

就這麼糾結著，直到門被打開了，他都沒有發現。

「初寒? 」

「師尊? ！」

墨休回過神凝目抬頭，只見臨然著著一身白色裡衣，懶散的靠在門前，胸口的衣襟敞開 雪白的白髮有些凌亂的散落在胸前試圖遮住胸前的春光，睡得有些迷糊的杏眼還有些茫然，幽藍的瞳孔里朦朧一片，濕潤得能滴下水來。

眼尾一片薄紅，宛如寒冬臘月里盛開的梅花，這一雙含情的眼，就濕漉漉的望進了墨休的心裡。

不是娘，是媚，無關情和欲的媚，是一種從骨子裡滲出來的魅惑，讓人移不開眼睛。

美人在骨，不在皮。

咚，咚，咚，

墨休彷彿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他受不了臨然每一個哪怕是無意間的撩動。他怕繼續這樣下去自己總有一天會但耐不住心底的野心 ，做出一些欺師滅祖的事情。

「師尊…回房吧。」墨休發現自己的嗓音啞的不行，他躲過臨然的視線，他害怕自己眼底流露出的愛意，會嚇到他的師尊。

慢慢來吧，慢慢來。

不要著急，不能嚇到師尊。

「唔？」臨然揉了揉眼尾，應了一聲。

「師尊…餓不餓?」

「還好…困……」墨休上前一把抱住了他，臨然身體猛地一僵，愣了一會兒回過頭正準備數落才發現墨休俊俏的臉上滿是淚水。

看見這樣的墨休他著實被嚇了一跳，要說之前還有一點不滿，現在也是徹底打消了。他伸手將他的眼淚抹去，溫聲道:「都多大了？怎麼還這樣，不嫌害臊？」

原本還憋著眼淚的墨休突然得了臨然的安慰，冰涼的手撫過他的眼角，淚水又一下又忍不住彷彿開了閘似的奔涌而出，淚珠砸落在他的手上，給臨然弄得是叫一個手忙腳亂。

他只能上前圈住啜泣不止的孩子，輕柔撫著他的墨發，溫聲哄著：「不哭了不哭了，師尊在呢。」

「師尊…我做了個夢……我夢到你不要我了……」

「師尊…別不要我……」

幻境里師尊自刎的場面一幕又一幕的在他腦海里浮現，他受不了，他害怕臨然很像夢境里一樣幹脆…利落……

臨然很顯然一怔，瞳孔微縮，過了一會兒，他垂下眼眸道:「不會，我不會不要你的。」

我永遠在你身邊，不離開的。

墨休將腦袋埋進他的頸窩，貪婪的吸著他的師尊身上的味道。

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覺得師尊不會離開他，他才會覺得自己還在人間。

師尊就是他活在人間唯一的期望，師尊是他墮落的根本，也是他的救贖源頭。

在幻境里一遍又一遍，愛到深處光是默念師尊的名字對他來說都是一件美好而不敢遐想的事。

他對臨然是刻進骨子，愛入骨髓的愛。

「別哭了。」

「嗯……」墨休吸了吸鼻子。

「師尊…你餓不餓?徒兒去給你做點吃的。」

看著自家小徒弟糊裡糊塗的又問一遍臨然無奈的笑了笑:「嗯，為師有些餓了。」

墨休吸了吸鼻子，應了聲:「徒兒這就去給師尊做好吃的！」隨後便下了樓。

…………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臨然垂下眼眸，沉思了一會。

只是剛才墨休走的著急，並沒有看見他的手在微微的發抖。

不是幻境……

他，也在幻境里。

所以，他做的那些舉動，說的那些話……墨休都知道，幻境，所以沒有來…質問他。

幻境里的一切，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吻了墨休，對他說我也……喜歡你。

操！

臨然羞恥的捂住自己的臉。

季然舟，你身為長輩，你的臉呢？

你怎麼可以……

不過……當時他也沒有推開……那他是不是也……喜歡我？

雖然墨休當時也說了喜歡他，但他一直都害怕那是幻境，就連墨休後來又吻了他，也以為只是幻境。

但是後來他又知道，自己不能在幻境裡面待太久，因為現實生活中他的徒弟也在擔心他。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小徒弟就在他面前對他說……

我喜歡你！

他承認，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那一瞬間，滿天梨花散落，他不想出幻境了。

但是，他不屬於哪，墨休，也不屬於他。

他知道如果想出去，只有殺了眼前的少年，那個剛剛跟他表白過的少年。

他捨不得。

哪怕眼前那個人是假的，是虛幻的。但他也下不去手。

最後他只能殺了自己，才能出幻境。

他自己知道自己握著劍的手在顫抖，他不知道他倒下去的那一刻墨休的心有多碎，有多無措。

他不知道最後墨休抱著他的時候，為什麼會對他說那麼多話，也許是他累了吧。

「師尊！！」

念子明和柳璃戨剛上樓就看見臨然傻愣愣地靠在門前。

「嗯？」臨然回過神來凝目望去，只見二人抱著一大堆東西向他走來。

「你們這是去偷盜了？」

柳璃戨有些尷尬的往念子明的身後縮了縮:「沒…師尊，這些都是買給你吃的！！」

雖然說待在夷江閣是為了不引起他人的話，以可終究還是抵不過想見一見自己的師尊——

臨然隨手接過了一個用油紙包著的紙袋子，打開一看裡面赫然放著一隻烤雞！

臨然:「…………」你確定不是買給你們自己吃的看到我才推辭說是給我的？

「嗯，我不吃這些，你們自己拿回去吃吧。墨休已經準備吃了。」

念子明艱難的抱著一大堆東西，無奈的道:「師尊…這些有長安街的糕點，還有勝興坊的蒸餅，輔興坊的胡麻餅……」

臨然:「…………」

「嗯，知道了。」臨然頓了頓看了一眼手裡的炸雞，最後又遞了回去。

「我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糕點我收下，剩下的拿回去自己吃。」

柳璃戨眼眸立刻暗了下去，他失落的應道:「…嗯…那師尊你好好休息，弟子就不打擾了。」

「噗…怎麼了，生氣了？」臨然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肯定委屈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 ，安慰了一句。

「行了，別委屈啦。等我好了再陪你們好，好吃好不好？」

感受到師尊摸了自己，柳璃戨瞬間蹬鼻子上臉得往前湊了湊。臉上一臉享受，絲毫沒有發覺自己的樣子有點像狗。

「師尊！！」端著一大堆東西上門的墨休很顯然看到了這一幕，整張臉瞬間都綠了。他大步上前用屁股將柳璃戨頂開，自己湊了上去。

臨然被他這動作弄得有些想笑，他好笑地看著他:「做什麼？吃醋了？」

墨休還不管他的調侃，直接將他推入門「當」的一聲用腳踢門。

直接把二人關在了門外，自己一個人氣呼呼的端著東西放到了桌上，放的時候還特意「咚」的一聲，放的非常大，然後自己一個人就跑到了床上，用被子將自己整個人都蒙了起來。

「噗…」臨然轉過頭，被他這一系列的舉動給逗笑了。也當然知道他為什麼生氣，他走上前，戳了戳將自己裹成飯糰的墨休，笑著道歉:「初寒？師尊錯了，師尊不該摸他頭的，別生氣啦，出來吃東西好不好？」

「不要！！」墨休就算再生氣臨然一叫他他還是會應，只是語氣有些悶悶的，很顯然在告訴他，自己正在生氣中。

「那怎麼樣初寒才不會生為師的氣呢？」

「嗯？」臨然沒法，只能摸了摸飯糰哄著他。

此話一出，飯糰立刻就沒了，似乎在思考，又似乎不想回答。

見他有些動搖，臨然又道:「要不為師喂你？」

很顯然，這話也只是哄一哄他而已，畢竟墨休已經十六了。都說這個年紀的少年叛逆，自尊心還很強，臨然說這話只是為了激一激他 ，讓他出來吃飯。

卻未曾想到這個將自己裹成一團的狗東西，聽到師尊要喂自己，立刻掀開被子蹦了出來，興奮的應聲:「好！師尊喂我！！」

臨然:「…………」他不該低估了這狗東西的佔有欲，媽的死流氓！

墨休在樓下做了一大堆東西，臨然湊上前一看，竟然有隻蜜汁雞 ！

臨然:「…………」剛說他不想吃油膩的，這傢伙立刻給他蹦了個這麼油膩的。

沒辦法，他還是得硬著頭皮吃下去，不然這傢伙估計又該鬧了，他收了三個徒弟，也沒見柳璃感覺像他這麼能鬧委屈的。

臨然時常在夜深無人時反省自己，為什麼收了一個這麼粘人的徒弟。

不準確的說是三個，柳璃戨和念子明也挺粘人的……

墨休做的蜜汁雞很甜，肉質細嫩卻略有嚼頭，入口回味無窮 ，香味撲鼻。甜汁腌入味就連骨頭裡都香飄四溢。

光是聞到那濃郁香甜的味道就已經讓人垂涎欲滴了，食之口齒留香。

墨休之前在臨沂食譜裡面看到過，雞肉有溫中益氣、補虛填精，活血脈、強筋骨的功效。而且對營養不良，畏寒怕冷，乏力疲勞，貧血、虛弱等有很好的食療作用。

師尊體寒畏冷，雖然不怎麼挑食但卻經常吃些辛辣的，對胃不好。容易腹痛，他一直都記得。

如果愛是甘拜下風，我願對你俯首稱臣。

我願意清空我腦中和心中所有的事情只去記關於你的事情。我願意以梨花為獻，跪地向神明祈願願神明一生安好，我就滿足了。

哪怕你不要我，你不記得我，你不愛我。哪怕你被世人所唾棄，我也依舊會守在你身邊 。

師尊，你是我心尖的一抹白色，一道光。

我的心是黑的，但是心尖上唯一的那一抹白，是為你而盛開的。我的心尖上依舊轉動著那個溫柔帶我，托我出深淵的神明。

臨然，是我大逆不道。

但，我愛你。

愛之一字，如夢似幻，唯一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