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韓公公。」

齊蓁走著走著便停下了腳步，滿面愁容一雙杏目微垂。

由於宮中大婚，街道上不得留有行人，此時城中並沒有幾個人。因此齊蓁一身火紅婚服不顯得那麼引人注目，而且韓雙帶齊蓁走的是小巷，更不會惹官兵注意。

韓雙回頭，「怎麼了？」

「我想回宮裡繼續完成婚典。」齊蓁說著，攥著裙角，「我知道這對不起王爺……可是……你曾是王爺身邊的人，你能幫我和王爺解釋嗎？」

看齊蓁神色，韓雙就已知她要說什麼了。可是面對齊蓁和李鉞的事兒他終歸還是開不了口。

（4）

李鉞和齊蓁的事兒，早就在韓雙還在王府時就早已知曉了。

齊蓁是大盛大家族齊家的女兒，為人溫婉大方，待李鉞這個不受寵的皇子極好。李鉞喜歡齊蓁不僅僅是她的皮囊，更多的是她那不問尊卑的性格。

韓雙為奴多年，主子的心性拿捏得極為穩妥。但同樣的，為奴多年，他自己的情感卻無法被他自己掌控。

是的，他喜歡李鉞。

齊蓁不會知道，也永遠無法知道。

這件事情，只有他和李鉞知曉。

在韓雙還是霜降時，最愛看李鉞練字。他大字不識，也不知李鉞在宣紙上畫些什麼。只知道李鉞習字時的神情像極了指點江山的模樣。

少年蛻變成了成年人，俊逸的臉龐如山一般。

霜降看著看著就呆了去，以至於好幾回把硯台打翻了都不自知。

「你近日格外冒失，可是身子不適？」李鉞頭也不抬，依舊一筆一劃在紙上落下。

霜降抱歉地撓頭，「方才想事兒走了神，主子紙上寫的是什麼字？」

李鉞道，「霜字。」

「霜？」霜降睜大雙眼，湊過去仔細看。

「霜降的霜。」

「主子在寫我的名字嗎？」霜降拿起宣紙，來來回回的看。殊不知他的紙都拿倒了，他不斷的感嘆著字好看。

李鉞看著奴才激動得紅了臉的模樣不禁莞爾。正要糾正奴才呢，可他察覺到了自己臉上的笑意，以及霜降看他的眼神。

「主子在寫我的名字。」霜降一臉陶醉，臉上透著滿滿的笑意。他不是第一回見到霜降這樣的表情，也並不是第一回覺查到這些。

他想起了太學裡幾個官員子弟談論與身邊的書童太監那些秘事，只覺得這樣的感情腌臢不堪。

是的，霜降不過是個奴才。自己不會和那些人一樣對一個奴才感興趣。

「主子，這個字能賞我嗎？」霜降小心翼翼的問。

那是主子第一次寫他的名字，他可一定要留下來。

可誰知，下一秒紙便從手中奪下，緊接著碎成了兩半。

「主子？」奴才愣神。

主子背過身，「寫的不好。」

「可……」奴才追問。

還沒問，主子哐的一下把門扉合上。

那晚中秋朗月，桂子簌簌而落。李鉞被齊蓁第一次拒絕。

「我是齊家長女……我必定是得當朝皇後的……對不起，王爺。我，為了齊家不得和你在一起。」

齊蓁的話猶如利刃扎入李鉞心扉，疼痛讓他企圖多喝兩盞桂花釀來麻痹一切。母妃枉死冷宮，父皇不肯多看他一眼，兄弟姐妹們更是不搭理他。

他感覺他並不被人需要，李鉞一盞接一盞的喝。酒氣迷離他看到了不遠處一襲青裳立於樹下的霜降。

「霜降，沒人……要我了。」李鉞似是抱怨一般說著。

霜降的眼裡滿是心疼，小心上前摘下主子手裡的酒盞，掏出帕子替主子擦臉。他抱著主子的腦袋，說著，「主子，霜降一直會陪在主子身邊……」

是的，只有霜降會陪著。自己落魄與否，霜降都會一直在。

為什麼呢？

「因為霜降喜歡主子……」

怎麼個喜歡法？

「……是男女之情的喜歡。」

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麼嗎？

「我沒想過主子能給我什麼……我只求能陪在主子身邊。」

既然喜歡，那便不要拒絕我。

「……霜降，不會拒絕主子的。」

疼痛，糾葛。

怕痛的霜降從來逃不開疼痛的糾纏。

他想逃，卻又迷戀主子的體溫。

他承認他變得大膽變得自私，以至於主子叫出齊蓁的名字時他難過得哭出了聲兒。

「主子……你會讓霜降一直陪在你身邊嗎？」他小小聲的問，不求李鉞能聽到。

李鉞沒回答，也許沒聽到。

幸好沒聽到，要不然霜降就無法欺騙自己。

因為第二日霜降就被李鉞送到了三皇子府上。臨走之前，李鉞勒令霜降不許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師父說過，人一旦有了貪念，就會失去很多東西。

霜降明白自己太過於貪戀那份溫暖，所以才會被拋棄。可是他並不後悔，也不會放棄跟在李鉞身後。

直到那天他撞見了太學湖邊與齊蓁相擁的李鉞。

李鉞溫柔地笑著，比起對自己任何時候都要溫柔千倍百倍。

霜降愣在了原地，再也不敢偷偷摸摸跟著李鉞了。

時間一晃，已經過去三年了。

已經三年都不再是李鉞的奴才了。

聽到齊蓁的話，韓雙自嘲地笑了笑，「齊姑娘怕是忘了，韓某已然三年未曾侍奉王爺了。我說的話，王爺並不會聽。」

「可……」齊蓁雙眼蓄淚，「如若我真和王爺走了，齊家該如何是好啊？」

韓雙問，「齊姑娘這是打算為了家族犧牲自己嗎？」

齊蓁不置可否，「我希望王爺不要因為這件事被人拿住把柄。如果因為我，他被皇上問罪……」齊蓁說著抓住韓雙的手，哀求著，「所以……我希望韓公公能幫幫我，幫我回到皇宮。勸王爺放棄我。」

韓雙嘆氣，他深知這事兒難辦。畢竟李鉞何其固執偏執，如若被李鉞知道齊蓁為了家族拋棄他，他定會崩潰恨極齊蓁。

與其李鉞覺得無人要他，倒不如……

韓雙道，「那好吧，齊姑娘的忙我幫定了。只不過齊姑娘要按我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