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坐著，夜晚就來了，只剩一個彎角的月亮，漆白得使心裡荒涼。

是我的錯麼？

代夏在心裡想著，一定是有人錯了，不然村子裡的四十三條人命誰來領呢。他想著，咬起指甲。眼睛裡慢慢堆起淚珠……

屋裡晃出黑影，代夏驚得心顫了一下，空洞的望著，以為是看見了鬼。鬼沒跟他說話也沒討命，蹲下身……添了火。

火一燒，屋子就亮了，照亮了燒火人的臉。

哦，原來是小白回來了。

「我把牙烏丟了…丟了一個牙烏。」代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個，他實在想不出要說什麼，他只想拽著小白的手，把頭埋在小白的胸膛上。

他想要他，此時此刻，如燒起來的火，燃起的慾望蓄成的影子，填滿了就是小白的臉。

白瑞歡看著代夏的眼淚，卻笑了笑：

「說謊。」

白瑞歡說起話來，總帶一點笑意。不那麼嚴肅，顯得溫柔。卻又有分界，每當代夏想要握他的手，卻只能勾到白瑞歡的衣角。

代夏望著白瑞歡，心裡的火忽然躥上來，發出聲音。他心口痛起來，慢慢的痛。他想，他完蛋了。那認知那麼清晰，即使他想握他的手，卻只能觸碰對方的衣袖，可如果，有一天什麼都碰不到了，他仍然想跪在白瑞歡腳邊，祈求他的聲音，愛撫。

從沒像現在這樣，那麼想要一個人。

「記住了，我不管你做了什麼樣的壞事，闖了多大的禍，只有一點，不許跟我說謊。」白瑞歡又發話了。

代夏卻低著眼睛，看白瑞歡的衣服上的刺繡，暗自冷笑自嘲：「你又不會永遠跟我在一起…」不等回應，兀自瞪住白瑞歡的臉，狠狠的看，死死的盯，心又酸了。火燒的影子在白瑞歡的側臉上抹上一道黑，代夏心又鈍鈍的痛起來。

猙獰，得不到的痛，折磨的他快瘋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苦，他想回去，回到原來的世界去。

沒有魔獸人，沒有被殺死的族人，什麼都沒有，也沒有白瑞歡。

「你會不會……會不會有一點喜歡上我的可能，會不會有？」代夏抓緊被子，抓得手上出了汗，扭著擰著。脖子直直得，頭顱仰著，目光更是發亮的，卻實在不好看。緊張和恐懼讓代夏脖子爬上兩條青筋，像兩條不靈活的蛇，獃頭獃腦。

代夏的心跳起來，一點又一點。白瑞歡的神情還是那樣，安靜如水的臉上似乎留下點溫柔。又或是目光里的無情冷淡。

失望，快讓代夏死掉的失望，像一條線，勒在代夏的脖子上。

還好，白瑞歡沒讓這條線嵌進代夏的皮肉里。

白瑞歡的笑容，代夏是不懂的。他總是不懂白瑞歡。他愛他，可是還並不懂他。

白瑞歡想了想，輕輕笑了。伸手去摸代夏絨毛狐耳:

「我最想要的，是我最不可能得到的。」

他的目光有一瞬，炙熱的停留在代夏的臉上。像他的呼吸，安靜潮濕濡到了代夏的眼皮上。

只有那麼一瞬罷了，太短了，太短了。代夏一眨眼，白瑞歡就收回了手，打開了他的摺扇，坐到了一邊。

天為君，地為父。日月轉換，時光如水，世間一切均被吞噬又重生，唯獨眾神凌駕萬物，規則之上。

你的到來，卻註定使得這一路上的千山萬水，都不再寂寞。

眾神之首，享一切跪拜求福的白瑞歡，他那巨大的宮殿，無數人曾跪下，把雙手合上，閉雙目，求他這位神袛，求他的賜福，求他的恩典。凡人的世俗，凡人的情愛……

不過是一個問題。就把這數萬年的光陰粉碎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