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琴聲宛如教會的誦讀，神聖不可侵犯，周凱暫且拋去雜念，去攬回屬於自己的安寧。

或許，趙域所言無誤，他就是這麼自以為是地愛了，那樣的愛情，於他是熱烈的、奔放的，於許軼，可能是致命的、毀滅的。

果真，感情是複雜的，當人深陷其中時，他是盲目的，他甚至連自己的舉動都摸不透，更別提眼眸里未曾看穿的對方。

周凱的思緒還是止不住地飛揚，他似乎變成了白鴿翱翔於米蘭大教堂，變成魚靜默於愛琴海，感受風和陽光，感受那個書里滿載愛與思念的撒哈拉。

周凱的手指在琴鍵上隨他而動，雖是熟練地跟隨著琴譜，但是音調別提又多放飛，像個流浪的詩人，像個瘋狂的畫家。

這讓樂團的人都安靜了，他們此刻像是聚集在音樂廳觀賞一位忘我的琴手的演出，他們的心在沉默中混沌，跟隨周凱宛如一滴墨落入水中般消散。

趙域覺得周凱多少有點癲狂，一刻鐘前還多愁善感地和他討論愛情的人，如今卻像孤傲的舞者抱住自己在跳華爾茲，腳步輕輕點點，下頷微揚勾勒出的弧度，他成了這裡的主角，雖不合時宜，但足夠美麗。

一曲畢，在場人都未回神，不知多久，在門旁坐著的趙域開始鼓掌，房間內其餘人才被叫回魂。

「彈得很好，可是我們沒有時間啦！不過看在你演出很精彩，咱們休息一會兒再繼續吧。」楚憐走過去，一本正經地說道，而那神色還「刻了字」，「彈得很入神，大家都暈了，下次別再狂了」。

樂團的人都放鬆下來，楚憐還是多說一句：「你今天是心情不好嗎？」她不知哪裡看來的說法，樂曲會表露作秀者的情緒。

「數學題寫不出來。」周凱難得打趣。

楚憐表示認同，便不再多問。

明明誰都在著迷，可還是有人能把周凱演奏的畫面錄下來發到網上，等大夥知曉時，早就掀起了浪。

【我的天，他好帥，我好愛！（99+贊）】

【一直覺得zk應該是個冷冰冰的人，可是這彈得也太酷了，這就是又認真又有藝術細胞的男人的魅力嗎？愛了愛了！（99+贊）】

「您可又成為學校論壇的寵兒了。」練習結束後看見熱議的楚憐忍不住吐槽周凱。

「他們平日里太無趣了，才會關注我這樣的人。」周凱淡淡地說道。

「您這樣的人怎麼了，我只是一個單純的顏控，這個關注理由多麼坦蕩！」楚憐做派地說道。

來到停車場，剛和楚憐分別，趙域多嘴一句：「你車修好了？」

這句話秒變詛咒，周凱剛踩上腳踏板，一陣熟悉的絞斷聲，車鏈又叛逆地跳到危險邊境。

得，這車剛修好沒夠三次騎就又壞了。

「我自罰，我掌嘴.....」趙域捂住嘴。

「沒事，是它質量不行，沒用多久鏈子就銹了。」周凱把車停放回原位。

「那，我送你？」

「先謝了。」

「車鏈斷了，我覺得我這嘴也有責任。」

「沒責任，又不是你咬斷的。」周凱神情不變地說出這番話，但這恰好戳中趙域的笑點，把他給樂得笑了一陣。

周凱倒是沒在意趙域忽然「發癲」，他稍稍抬頭，看了眼在雲中朦朧的月影，說真的，他要感謝方才在琴鍵上那般宣洩，也感謝趙域那幾句捅他心窩子的話。

那一刻，周凱讓許軼在他的腦海中退場，那場獨處的狂妄反而讓他靜心。

說來可悲，周凱第一次主動去追去愛，他以為自己樂此不疲，卻在剛才擁抱著自己的時刻，達到了不可言說的暢快。

原來，那才是無拘無束，把自己放在世界中心的時候，那種落寞的光輝，宣告他成為王者，恭迎他願意下台，為自己加冕，向自己鞠躬。

看那些帶血的荊棘，那是他走過的路。

他的後退是給對方留餘地，這條路，他們都要走，還要相互計算好路程，互不相欠，才是他們能平等肆虐的序幕。